。
离得有些远,有人潮冗杂,荀安看不清那边的状况,听同桌几人议论,前两日洪水冲断兖州沙坝,上万百姓流离失所,拖家带口一路走到京城,此处是豫州、兖州和京城接壤地界,不少流民往这儿涌来。
有个孩子在关门前钻了进来,大概爹娘还在外头,揉着眼睛直哭。
他只到旁人腰部,被推搡着一屁股摔倒在地。
荀安按了按腰侧配剑,还未动作,便见座中一翩翩公子站起,摇着折扇,遮住脸面,掩不住通身气度,头戴玉冠,身着雪白锦袍玉色云纹腰带,一个身影,芝兰玉树,儒雅风流,贵不可言。
他走过之处,人群侧身礼让,恐自身尘埃沾染贵人。
他伸手,让那孩子站起,环视众人。
穷山僻野,又是三郡通衢的要地,往来之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旅人,盼着归家,自然怕流民生事。
他收了扇子,风采卓绝,倨傲和谦卑,温和与疏离,这些矛盾的特质竟同时显在一人脸上。
“诸位,相逢既是有缘。何不开门,让这些流民暂且歇脚。”
声音清亮,似珠落玉盘。
虽是商量的口吻,语气傲然,没有半分旁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气势威压太过明显,无人敢冲撞贵人,大堂内竟安静下来,半晌,才有一人反驳:“这些流民穷途末路,不要命的,说不定进来便要烧杀掠夺,咱几个兄弟是在文将军手下守了一年的国境,都想着归家过年呢,这位公子也体谅体谅咱们。”
“本公子夜观星斗,今夜之后,雨过天晴,洪水亦会褪去。陛下励精图治,已着手拨款,重整漓河沙坝,重建冲垮的民居。外头的流民只有几十人,长途跋涉,已无力气,这驿站里定备下三日食粮吧,”他轻挑长眉,手中掂着满满一包银子,走近柜台后的掌柜,“这些银子,足够把这驿站买下来吗?本公子想要买下所有存粮,请在座诸君,一同享用。”
“这大堂足够宽敞,还有二楼三楼的走廊,可再容纳数十人。大梁子民皆是同胞,过了今夜,他们便会自行离去。诸位忍心,让他们在暴雨中苦苦挣扎,活活饿死?”
墙角、梁柱旁、桌椅下,大堂内,几乎每个角落都蜷缩着人。
那公子做了好事,留下一包银子,把孩子交到他爹娘手上,便不知去了何处。
大门依旧敞着,似方才那场纷争没有出现过。室内空气浑浊,荀安打算出门走走。
雨小了些,走在屋檐下,不会溅湿了鞋面。若方才那公子所言不虚,明日,便能回京。绕过屋檐下或坐或站,蓬发垢面的人,他走到驿站背面,正好四处无人,凭栏听雨。
空气中有些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明日才是除夕,怎么有人燃放炮竹?
他转身,驿站的后墙根被人撒了些漆黑的粉末,连绵了一整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