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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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艳青没睡着,小心地转了身,面对着师尊后背,心乱如麻。

从睁眼他便开始懊悔自己的冲动,让深厚的师徒情谊出现了裂痕,原本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事发突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又或许这次不被发现,也难保以后不会被发现。

已经是对师尊起念动心,必然一就有二,到那时东窗事发,或许不止罚跪这么简单了。心思转换间,好似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惆怅。

不论如何,从今往后要对师尊更好才行。他心中默默许下承诺,却没有想过自己的满腔爱意是否会被江月璟忽视,仿佛能预测后事一般笃定了师尊性格温柔,人又善良,时间长了必能接受自己同自己结为道侣的结果。

他安慰自己,同时又起疑心。想起握着师尊的玉手,忽略一丝压抑在心的激动之外,剩下更多的便是怀疑。

江月璟拿借口来敷衍,是他不用细想就能猜到的,不过既然已是用理由来搪塞,肯定是不愿意追问。

林艳青便十分乖觉地没有问出口,他不想因自己的过于关心让两人关系产生更多的裂痕,那就太得不偿失。

然而不追问并非就是无视,因为实在太过于蹊跷,让他无法停止猜想。

只怪自己昏迷太深,什么都不记得,若非如此,还能找出其他的蛛丝马迹。

目前他只清楚江月璟手冷得异常,面色也不太对,一开始只当是生气,细想起来或许是太冷了,所以面色苍白。难道是救自己出来时被冻到了?

林艳青无声摇了摇头,师尊房里有咒术,即便是把自己从雪地里抱出,转移到室内后又一直待着,怎么会如此反常地冷到要去泡灵泉泡了整一个时辰才回来…

思来想去,林艳青猜测出一种可能: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让师尊用了一些方法让自己从濒死状态苏醒,而这种方法会让他身体不适,比如觉得寒冷;又或者师尊本身有隐疾,不过是没同自己说。

他垂下睫毛,心里很不是滋味。若非他的一时冲动,也不至于造成如今后果。真是悔不当初啊…

他正兀自感叹着,却不料江月璟一个翻身,林艳青猝不及防,赶紧阖上双眸装睡。师尊动作实在太出乎意料,他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好冷…”

然而江月璟不曾发现他的异常举动,只是轻颤着吐出两字。林艳青闻言只感觉周身一片寒意袭来,瞬间有种回到雪地之间的错觉。睁开眼瞧见师尊秀眉紧蹙,身体发颤,面色苍白,衬出眼尾一点红痣更为妖冶,有种病态的易碎感。

仿佛心被狠狠一撞,疼痛从胸口蔓延——他从没有见到师尊模样,只看一眼就难受万分。愧疚感与疼惜之情将他的理智吹散,主动靠近正抖个不停地师尊,紧紧抱住温暖着喊冷的师尊。

这是他的师尊,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心目中唯一的伴侣……

明知大逆不道,可情之一事,向来半点不由人。

江月璟并不知道这些,只感觉周身温暖了许多,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也不颤抖,安心地睡着。

林艳青抱着师尊好一会,闻着江月璟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眼皮渐渐沉重,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艳青…”

忽而梦中呢喃一声,包含无数情绪。只可惜所唤之人已经沉沉入睡,没能听见这亲昵温柔的声音。

翌日大早,林艳青比师尊先一步醒来,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免得打扰师尊,随即背过身去,把一晚上相拥而眠的事实给暂时瞒住。他不想让师尊为难,就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江月璟寒气侵体,比以往起得晚了一个时辰,转了个身发现艳青已不在榻上,心里凭空生出几分失落之情。

然而这念头刚刚冒出来,就暗觉不妙。心里辩解不过是关心徒儿,何故如此警铃大作。面上却一脸沉重,薄唇抿成细线,手紧紧攥着锦被,久久不语。

经此一遭,二人十分有默契地不再谈论这件事,免得太过于尴尬。

目前他们仍以师徒身份相处,可在林艳青心中觉得大不如前。师尊对于他要拘谨多,有时候说出关切之词,在他耳里都十分别扭,刻意地斟酌后的话语听得令人难受,却又没这个资格指正师尊。

毕竟一开始错的是他,江月璟不把他逐出师门已经是格外开恩,如何能因这些小事而对师尊心怀不满。故而林艳青都默默应承下来,愈发恭敬顺从,连眼神不经意的相碰,都在刻意避免。

这是在二人相处的情况下,独处是全然是另外一副模样。

第一次给他的感觉烙在心中无法忘记。起初林艳青也动过遗忘的念头,哪想到适得其反,越是这样越是刻骨,叫他梦里几次三番都梦到诸如此类的场景,可偏偏是共赴巫山的档口,那睡意悄然溜走,不给他丝毫回转余地,让林艳青对着空空的房间,一时之间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心里清楚,这是自我惩罚。

明明放不下、忘不了、丢不掉,还要在师尊面前作出一副当一切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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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的表情和他相处,内心的煎熬只有自己知晓,简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折磨。

林艳青日思夜想,辗转反侧,脑海都是师尊的模样,修行进程十分缓慢。江月璟用平淡的语气提点过他,见他仍浑浑噩噩,脸立刻阴沉下来,不发一语盯着他。眼里淡漠疏远,似一把钝刀,生生割着滚烫的内心。

这滋味,对林艳青来说着实不好受。

可毕竟不想让师尊失望,他还是收起其他心思,专心修炼。只有得空时才偶尔想一想。

江月璟知道他已经改正,同他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这几月下来,竟是屈指可数。

春日来临,他与路欣要去参加容殊的大婚,宗门事务由其他长老与副掌门代办。临走前江月璟见了徒弟一面,让他好生修行,别的也再无话可谈。

林艳青恭敬应了一声,从师尊房里退了出去。出门长叹出一口气,师尊去天界一趟,自己得过一阵才能见到他了,这段时间本就见面不多,之后更是连影子都不能瞧见…想到此心中不免怅然,心里空落落的,生出万分不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微微亮,才渐入梦乡。

江月璟临走前轻轻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见艳青睡得正沉,忍住了想要喊醒他的念头。他料想徒弟昨夜没睡好,现在一看便是应证了心中猜测,也就不愿打扰他好梦,一心想让他好好休息,因此林艳青醒来时,连师尊临走前都没瞧上一眼,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闲暇功夫他便拿本医书钻研,想到那日冰冷的玉手被自己握住,指尖还微微有些冰凉之感,心里便会泛起隐隐的难受。于是更加勤勉地翻书炼药,把驱寒的丹药被放进瓷白小玉瓶中,等合适的时机送给师尊。

江月璟不在的日子,思念几乎连接成一条无形的线,将心牢牢捆住。因之前师尊的嘱托,林艳青更加废寝忘食地修行,企图通过这种办法强行压下几乎决堤的情感。

入睡前林艳青取下脖子里的玉佩,攥在手里轻柔摩挲。这是江月璟送给他的见面礼,这些年下来从未离身。紧握在手里,就能回忆起与师尊的点点滴滴,心中又甜又酸的,不是滋味。

他目光温软下来,望着在夜里也莹润的玉佩,渐渐闭上了双眸,睡了过去。

窗外月光洒进屋内,铺陈一片寂静。

林艳青不知,江月璟此时也正记挂着他。

容殊的大婚办的十分隆重,漫天洋溢着喜庆之气,红色婚服更衬这对道侣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他这时候才得知原来容殊道侣竟是他们的好友宁缺的亲妹妹,若按照辈分来说容殊应该叫宁缺一声大舅子,但宁缺根本不让他叫,冷着脸说“简直折寿”。

宁缺性子向来如此,他们也不介意。容殊只是笑着摇头,说“你可不知道,他听到我要娶他的亲妹妹,脸黑如碳,我都怕他下一刻就要打我。”说到这里一顿,接着补充道“当然,他还是打我了。”

“……”江月璟一时沉默,只抿了一口茶缓解尴尬。

之后容殊又说了许多他们恋爱时间里令人啼笑皆非的趣事,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问江月璟“你收了的那个徒儿如今怎么样了?”

江月璟吃了一惊,不明白他这么突兀一问的缘由,但还是回答道“也没怎么样,就——”

他话说到一半,宁缺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居然收徒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不和我们商量商量?”

说完又转头看向容殊“你也是,你怎么不和我说!”

容殊嘿嘿一笑,道“操办婚礼劳心费神,本来从小璟这儿过来要同你说的,可一忙我就忘记了,勿怪勿怪~”

宁缺微微眯眼,冷哼一声“我就是因为看不惯你这样不着调的样子,才不肯将妹妹嫁给你。罢了,不提这个,还是说小璟徒儿的事情吧。”

江月璟见状就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当然隐去了艳青是蛇妖的部分,只说他是捡到的孩子,因可怜他而收留。

宁缺皱眉沉思片刻,缓缓道“…来历不明的徒弟,你的恻隐之心并不一定是好事。”

江月璟不解“什么意思?”

容殊叹了一口气,替宁缺补充“你在琼华门内不闻仙界之事,并不知情。但你应该知道几十年前碧浔仙君也是收留了一个孩童当徒儿,可如今他徒儿却将他囚禁起来,不让他见别人,那徒儿还亲口说是喜欢师尊,这般大逆不道,简直无耻!”

说着容殊又唏嘘“…终究是他们师徒二人之事,旁人也插不了手。只是偶然见碧浔仙君出门,眼瞧着人瘦了不少,精神也不济,可想那徒儿说的都是骗人,暗地里不知是怎么折磨他。”

说完三人皆无言。江月璟心里却有些忐忑,倒不是担心林艳青会这么做,只是一些事还是被无意间说中了,脸色自然有些差。

宁缺见状,误以为这样的事太过离经叛道,便安慰他“你那徒儿我未曾见过,不知道他如何,但若是他敢这样对你,我定让他粉身碎骨,永无轮回。到时候再好好另寻一个便是,或者干脆不找,省去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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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璟笑了笑,说了句多谢。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紧成拳,心里默念起艳青二字。

江月璟是不信徒儿会这样对自己,可听到宁缺说“粉身碎骨”心里还是狠狠一颤,想着有些事绝对不能同他们说,因为他只认定他一个徒儿,旁人无法替代。

想到此,又后悔那时候没喊醒徒儿。不过怕他们二人看出端倪,也就应承着答应下来,虽然本意是完全不这样想的,因当下有苦难言,只能这么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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