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人 中(1 / 2)

“养老就要有养老的样子,这种小事交给我处理便好,”傅云洲拽住座椅上的辛桐,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我想外公那边应该也不想看见现在的情况……父亲,别让事情走到最难看的那步。”

傅常修缓缓抬起眼帘。

他仿佛被小辈挑衅的狮王,森森然露出獠牙,面色一点点阴沉,眼底仿佛有熔岩在深处流动。对辛桐伪装出的和蔼,回应质问的云淡风轻,提到心爱女人时的片刻惶恐,此时皆已荡然无存。

他决不接受自己的孩子不受控制!还是为一个女人!

“你们今天一个都不许走!”此句近乎咬牙切齿。

话音刚落,原先站在身侧送餐的侍从猛地扑上。

傅云洲揽住她的肩,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身后,又拖着后脑往背脊轻轻一按。如扎马尾辫的小姑娘躲在哥哥身后般,她被护在他身后。

他冲对面一拳挥去,毫不留情。直拳破空而出,将对面人的下巴撞到脱臼,又猛然擒住他的后颈,将男人的额头磕上桌面。砰地一声,架在碗上的木筷咕噜噜滚落。

傅家的两个家伙在打架方面颇有一手,毕竟傅常修结仇甚多,是从小就担心被绑票的富家子弟。

傅云洲收回手,忍不住皱眉。他终于在进退得当的表皮下裂出一丝久违的凶狠,仿佛闷声不响的暗卫拔出腰间寒光逼人的短刀。

“你还好吗?”辛桐挣出来,指尖攀着他的袖子轻声问。

她隔着衣服都能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傅云洲瞥她一眼,道:“我才缝完线,现在裂了。”

辛桐扬眉,嘴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

“怪我喽?”她说着,面上还是那副揶揄人的可爱模样,又坏又乖,眼睛会说话似的盈盈闪光,不知是关着斑斓的蝴蝶还是灰扑扑的小麻雀,独独知晓千言万语,都能被一眼说尽。

可真好看,比与他交锋时警惕凶狠的模样好看多了。

只可惜现在不是调侃嘲弄彼此的好时候。被拦在门口的程易修妄图冲入,却被人潮堵死,他护住手无寸铁之力的萧晓鹿,挥舞着手臂,前进一步后退半步。

他们只有四个,对面却是十几位成年男性。

“辛桐,”傅云洲唤了声。“我待会儿把门口的那两个撂倒,你趁机蹲下身赶紧跑。”

辛桐抬头看他一眼:“那你呢?”

“不用管我,”他垂眸看她,“我是傅云洲。”

在这种时刻,免死金牌居然还是因为傅这个姓氏。

辛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是真的恨他,但在某一瞬间又忍不住去可怜他。

“我与你之间的事,我们两个单独解决。”傅云洲没注意她的微妙神态,只低声嘱咐着。“在此之前,你可别落到别人手里。”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不管是辛桐还是傅云洲,都得暂时放下心中介怀。

傅云洲顿了下,半开玩笑似的伸手,指尖落在她柔软的黑发,“拢好头发,别被人揪住了。”

“不会的。”辛桐笑着将长发收拢成一束,握住。“傅云洲,你多保重。”

傅云洲也笑,宽厚的掌心在她后背轻轻推了下,“快走吧,易修会带你回家。”

他说完,拆开碍事的袖扣。纯金的小圆盘叮的一声落下,就在此刻,毫无犹豫地出拳。手背青筋毕露,被缝合还没有半日的伤口寸寸撕裂,来不及更换的衬衫再一次被温热的血迹浸湿。

男人被打得后退半步,握拳道:“少爷,给自己留条后路,别让我为难。”

傅云洲残着那抹还没散去的笑,叹息似的告诉他:“你错了,我从来都无路可走。”

他眼角的余光瞟向门关处的辛桐,人潮中的背影如丛林中的麋鹿般轻巧,避开一个又一个想要捉住她的猎人的手,裙裾摇曳成花。

易修,带着你的漂亮姑娘赶紧跑吧,别回头。

如果我与你只能从傅家离开一个……

你走,我留。

门外的程易修一个健步冲上去,拿肩膀撞开拦人的侍从,将夺门而出的辛桐抱进怀里。

“我来了,”他说。

下人们趁机拽住萧晓鹿的胳膊,将她拖拽到墙边。他们还是顾忌萧晓鹿准少夫人的身份,不敢真正动粗。可小魔女萧晓鹿哪儿管这些,她逮住一个人的手就张嘴咬,穿着小高跟皮鞋的脚瞄准裆部就踹。

“程易修!我之前有车停在库房!”她大喊着从兜里掏出钥匙冲他扔去。“你开车小心点!不准撞坏了!”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曲线,落入程易修的掌心。

“谢了。”程易修应着,踹开拦在面前的人,紧紧牵住辛桐的手,带着她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大开的房门为两个孩子的胜利大逃亡拉出一道笔直的线,高跟鞋如鼓点般极有节奏地在地面起落,穿过一个又一个层层叠叠地套住他们的房间,快得好像世上没有什么能捉住他俩。

车库里停着萧晓鹿留给他们的礼物。

程易修把辛桐推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手汗涔涔的。

他拽开驾驶座的车门,对身后那些紧追不舍的家伙粲然一笑。“谁他妈不怕死再敢拦,我就从他身上碾过去!我程易修说到做到!”

语落,进车,如脱缰的野马般驶离。

他仿佛驾驶着一艘所向披靡的战舰,将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物碾碎!

哪个少年没期待过这样的时刻?

身后是千军万马,身边就是自己心爱的姑娘。

管它是开高达还是变奥特曼,管它呢!没点能耐拿什么把自己心爱的女孩亡命天涯!

面前就算是十八罗汉都得搂着她碾过去!

辛桐倚着坐垫大口喘气,脑子乱哄哄的,心脏砰砰直跳。她的脚后跟在狂奔时被磨破了,此刻应结上了血痂,一碰就疼。

他们将无数车甩到身后,高架路两侧的灯火飞速流逝,连成扭曲的线条。

一切如烟云般飘散在寂静的冬夜。

逐渐回归沉默。

程易修一口气开到跨海大桥才停下。

辛桐跌跌撞撞地下车,长发刷得一下被迎面涌来的海风吹开。

短短的半日,她经历了在办公室仙人跳傅云洲,被傅常修强行劫走,从一群凶神恶煞的侍从手中逃出……真的,太疯狂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程易修急忙上前。

“有点想吐。”辛桐说。

程易修环顾一周,提议道:“要不我陪你走走?”

辛桐摇摇头,脚从高跟鞋里挪出,“脚后跟磨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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