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数十只幽灵尾随的寒冷清晨,辛桐从漫长的睡梦中醒来,用没被摔碎的热水壶和翻箱倒柜找出的茶包,给晨起的自己泡了杯兑蜂蜜的热红茶。
第三次回溯的后遗症是轻微偏头痛。
天色未明,一团黑压压的寂静被拦在窗外。
她看了眼日期——12月27日——为年终总结手忙脚乱的日子快走到尽头,再熬一熬就到过年。
风倏忽刮了起来,将黑暗吹走似的,外头一点点被光亮涂抹,万物起先是苍白的,继而浮现出一层朝气蓬勃的淡金。
约莫七点半,她收拾好出门上班。八年半挤上地铁,戴着耳机发呆,在楼下买一杯提神咖啡后,打卡进格子间。
趁季文然还没杀过来,她能和林昭昭闲聊一会儿。
“私企最多安稳八年,能安稳八年我就谢天谢地,”林昭昭唉声叹气。“能给我升职涨工资就好了,毕竟我也要考虑结婚生子,反正你也能接我的活儿。”
“真好,不和我一样……我是三没人员,”辛桐打趣,“活着没目标,人生没计划,对社会没贡献。”
一切都和事发前没多大差别。
就是在这样寡味的生活中,她突然被人谋杀了。
对于这个时空,辛桐心里一直揣着几个想不通的疑点。
譬如,药下在哪里?
去宴会前,辛桐单独用过晚餐,以便在林昭昭缺席的场合顺利完成助理职责。
辛桐是个敏感又别扭的人。在那样的场合,精神习惯性紧张,除去几个相熟的,不与外人攀谈。更别说交际花似的在人群中左右逢源,被某个无名凶手趁乱下药。
也是这一点,使得她在最开始就能精准定位到几个男人。
不论如何回忆,辛桐都能斩钉截铁地表示——药一定和酒有关。
那季文然是怎么动的手脚?
还有,季文然说过多次要死在自己的地方,那尸体要怎么运到他的别墅?……这家伙最好没把她分尸带走再缝合,不然她绝对会让小狐狸在几天后体验一把烈火焚身的快乐。
木香毫无疑问是他的,但辛桐当晚并没有闻到他身上惯有的味道,来人的气息也和他办公室的香型有些许出入,这也导致最开始的举棋不定。
难道小公主奸杀前还沐浴焚香了?她忍不住瞎想。
正在与林昭昭闲聊的当口,季文然突然闯进来,羽绒服拉得严严实实,格子围巾遮住半张脸,活像某个抢劫银行的劫匪,显然是怕冷极了。
他掠过闲谈的两个助理,砰得摔门进办公室,脱掉碍事的大衣后,裹着围巾探出个脑袋,吼道:“几点了?还聊天!”
林昭昭一耸肩,背着上司悄悄冲辛桐做了个鬼脸,缩回岗位。
这一日忙碌且无趣,与往常无差。下午林昭昭忽得被季文然捉到办公室,也不知谈什么,被关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从办公室出来,林昭昭冲辛桐招手。她说自己中午接到电话,临时有私事要处理,年会要麻烦辛桐陪季文然出席。辛桐没多问,顺势应下。
下午临近六点,林昭昭收拾东西预备下班,辛桐还要留下陪季文然直到晚上九点才能走。
“不行了,我要去厕所躲一躲,最好躲半小时不出来,”辛桐冲收拾好提包的林昭昭抱怨。
离事发就剩五天,她心思全不在工作上,比提溜去听高数还要煎熬。
没想到躲厕所刷了二十分钟宠物视频,成功续命出来,恰巧在拐角遇到个熟人。
“傅云洲,你他妈就这么赶着给你的狗爹尽孝!卖完萧晓鹿开始卖我了?陆家你想见就自己去见,你想去卖屁眼都不关我的事!”
骂完,他险些摔手机。
辛桐适时咳嗽一声。
程易修转身瞧见辛桐,先是一愣,继而遮遮掩掩地憋出一个微笑,把手机塞回口袋。“还没回家啊。”
A时空,他们是点头之交。
“嗯,加班。”辛桐道。
程易修舔了下嘴唇,局促不安地搓搓手,“抱歉啊,刚才——咳。”
“哦,我就路过,”辛桐眼神和软下来,“没什么,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是啊,”程易修微微垂头,仿佛一只耷拉着耳朵,需要主人拥抱的金毛犬。他是个容易将情绪外漏的家伙,也容易感染他人。
“那个——要喝咖啡吗?”辛桐朝他走近一步,仰头问。“刚好我也要给季老送咖啡。”
程易修点头,爽快应下。
“话说,你年会要来的,”没过多久,程易修就耐不住寂寞地开口,“对吧。”
“嗯,本来不用去的,但林姐恰好有事,我要替班。”
程易修噗嗤一笑,道:“你是他保姆吗?”
“差不多吧。”辛桐看向他,笑了下。
“我说,你们两个该不会在恋爱吧。”程易修说着,上身探来,天真又好奇的神态与漂亮到令人难以生气的面庞,骤然闯进视野。
这家伙……
该不会见每个姑娘都像这样随随便便靠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