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剧院门口出来,萧晓鹿就被寒流冻得打了个哆嗦。气温比天气预报上的冷得多,夹杂着细细雨珠的风迎面而来。徐优白一手提着奶茶,一手牵住她的手,把她的身子往怀里搂了搂,嘴里轻轻地责怪她不多穿点衣服。
新安独有的湿冷如同它展现在众人眼中的海,没有阳光与沙滩,只有嶙峋的冷酷礁石和墨蓝色的汪洋大海。灰扑扑的汽船自苍茫的天际破浪而来,发出巨鲸吟唱般的轰鸣。
距离话剧开场还有半个小时,辛桐发消息告诉萧晓鹿,她坐的出租车马上到门口。
萧晓鹿收到消息,以要出去卖奶茶为由,拉着徐优白出去接应辛桐。她为自己招人厌的未婚夫一个电话拉回了异国他乡的孟思远,又为自己危险操作的闺蜜在外吹冷风。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为友人两肋插刀奖,她觉得自己一定能被提名。
“辛姐跟男友私奔这件事,对傅总打击很大。”徐优白突然说。
被烧了家,被带走了妹妹,还被打电话威胁,这回傅云洲的脸和被活活打肿没差。
更别说辛桐临走前还拿走了手机。
拜托,哪个被绑匪劫走的受害人,临走前还不忘带走自己的手机?私奔实锤。
不,辛姐的男朋友是季文然,江鹤轩是用来对付傅云洲的幌子,知道真相的萧晓鹿选择偷偷在心里反驳。
来剧院的路上,孟思远抓着毛躁的短发苦口婆心地劝了一路,让傅云洲见到辛桐后跟她好好谈谈。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当了这么多年兄妹了,没必要折在这件事。打头傅云洲告诉他两人酒后乱性,他就隐隐感觉后面要出事,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小桐那种姑娘,一看就是需要人捧在手心慢慢哄的类型。
傅云洲不是不宠她,他对弟弟妹妹一向宠得没边际。只是说……他这人处理事情、对朋友的态度都没毛病,唯独在小桐和易修的问题上——尤其是小桐——小气、刻薄、幼稚。
“你到时候同她好好谈谈,有易修在,小桐也能冷静些……别老摆出一副招人厌的直男态度。”孟思远说。
约莫四五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剧院门口。辛桐刚下车,倏忽来了一阵风,掀起她羊绒大衣的一角。紧跟她下车的男人见了,伸手轻轻按上她的肩,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清瘦高挑的男人,在飘着茫茫细雨的冬日瞧去,甚是温柔。
站在台阶上的萧晓鹿遥遥看见两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仰起脸冲徐优白说:“优白,我总感觉我以前见过那个男的。”
徐优白无奈地揉揉躺在自己手掌心的小爪子,道:“你看谁都似曾相识。”
他俩正说着,辛桐和江鹤轩已经走了上来。
“里面怎么样?”辛桐边问,边伸手去接徐优白手中的奶茶,帮忙分担提奶茶的任务。
“思远哥最右,然后傅老狗,优白,我,你,季文然。”萧晓鹿手舞足蹈地比划起位置排列。“当然,如果你们另有安排,我和优白就做你们后头那一排。”她不经意地瞟了江鹤轩一眼。
江鹤轩对她露出温和的微笑,微微点头以表礼貌。
辛桐道:“没事,就这样。”说完,她看了下江鹤轩。
上回她以为是自己粗心丢了票,现在想想,分明是这家伙趁去她家吃饭的工夫,把票给偷走了。
江鹤轩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牵住她的胳膊,低头在她耳边说:“话剧结束后门口见,有事给我发消息。”
同先前一样,他们被安排在第四排中央,不近不远。
提着几杯奶茶,辛桐跟在徐优白身后,从左侧的台阶一步步往下。季文然最先看到他们,他站起身给三人让路,雾蒙蒙的眼睛一直盯着辛桐。
“你的奥利奥蛋糕奶茶,”辛桐垂下眼帘,面上轻飘飘地笑了笑,把手中的奶茶外卖递给他。
季文然闷声闷气地接过,没吱声。
萧晓鹿见季文然起身,赶忙把男友推进座位当肉盾,自己紧挨他坐下。
傅云洲抬眸,眼神慢悠悠地落到辛桐的衣角,又挪回自己的掌心。他的嘴唇打开一条细缝,又闭合,显然是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候。
她为易修出现,谁都清楚这一点。
待到灯光渐暗,话剧快要开场,傅云洲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辛桐。
有什么事送走易修后再说,她发。
傅云洲回:好。
她的冷漠……平静如海。
第二次看这出话剧,辛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后背倚在软垫,半个人躲在黑暗中,不知何时挨着季文然的肩膀睡去,再醒来,是因为台词——“不,你不爱我,你爱的是你心里的我。就算我死了,被肢解,被做成雕塑,变成标本,你也还是爱!”
舞台上惊雷般的哀泣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身侧的季文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舞台,他似是察觉到心上人睡醒,眼睛没转,掌心摸到她的额头,揉了揉她额前柔软的碎发。
“文然……”辛桐低低地唤了声。
“嗯。”季文然应。
“对不起,没请假就旷工了。”辛桐道。
季文然停顿片刻,说:“没事,老傅帮你请假了。”
辛桐不知道傅云洲以何种理由应付的季文然,故而不敢多说,只往他的身上挨得紧了些,清新的木香徐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