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紫自嘲般地笑了笑,他们在一起三年,最终还是先由她败给了现实,然后,在他最爱她的那个节点上选择离开。
身后忽然有一个女声响起,说:“你让它走吧,让它走吧——”
宣紫身子一僵,所有的血液顷刻间往耳朵积蓄,耳中呼呼如海涛阵阵——这声音竟是如此熟悉——她凝神静气,更加竖着耳朵去听。
女人说:“我又不喜欢那种毛茸茸的小东西,你心肠这么好,先养养我行不行?你到底在哪儿了,安宴。”
安宴!
宣紫转过身子,几乎撞上身后匆匆而来的女人,女人看到她也是一惊,脸上神色复杂,由喜转忧,意外之中几乎没拿稳手机。
她匆匆收线,整理进手提包的时候,两眼仍难以置信地打量宣紫,不可思议地说:“宣紫?你居然还会回来?”
是啊,连她都没有想过还会回来。放在八年之前,向来与世无争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宣紫,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要无脸来见江东父老。
宣紫向她点头,说:“是啊,刚刚回来,没想到一下飞机居然就能看见你。”
风雨洗礼,从泠却长得越发漂亮,就连生气和愤怒都分外动人。说起话来,眼中碎光摇曳,又俏丽又明艳。
从泠冷笑:“我倒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了。”
宣紫笑意一僵,知道彼此缘分早尽,从泠不喜欢她,她也未必想去迎合她。
于是将下巴滑进柔软的围巾,嘴唇动了动,还没答话,忽然有轮胎擦地的声响,下一秒,有人按响车笛——
嘀!
车上下来的却不是金志明。
宣紫滑稽地想到,尽管一别这些年,她对他逼近的气场,低幽的脚步仍旧是这样敏感。
就像曾经在自习室里等他出现,哪怕不去抬头,只要他一推门进来,她便自带传感器似的察觉出他。
这一次也不例外。
宣紫连呼吸都忘了,听见他越走越近,眼尾余光中有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他手中托着一个纸盒,走到离她不过一步远的地方。
从泠冷眼睨了睨一旁的宣紫,没好气但又小心翼翼地埋怨:“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安宴说:“就为了捡它,不知道被什么人装在了这个蛋糕盒里。小奶猫,连眼睛都没睁开呢,这冰天雪地的,我不管它,它会死的。”
从泠扁扁嘴:“说了不喜欢的呀。”
安宴笑着来牵她的手,引导她来摸这浑身雪白的小家伙,她别扭地身子一扭——安宴终于意识到二人世界之外,身边还多出个安静听话又不走的路人。
从泠正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他视线往旁一偏,忽然愣了一愣。
宣紫竟然一点也没有变,还是笔直的黑长发,白得近乎无血色的巴掌小脸,高挑的身材,爱在冬天穿宽大的过膝大衣,再裹上一条又长又暖和的围巾。
这就是那个曾经住在安宴心尖上的人,好久不见的,久违了的宣紫。
安宴的措手不及不过只是一瞬,下一刻吐气的循环,他早已镇定自若,居然平淡如往常地对她说:“回来了,宣紫。”
宣紫将头埋得更低,错过他仅有一刹慌乱的好戏,惊诧于他早已将处变不惊修炼到这样炉火纯青的程度,这样娴熟地将她的尴尬沦为他漠然的背景。
下一刻又觉得懊悔,这样的结果不就是她所想要?
还想看到怎样的安宴才觉得开心,要他为你寻死觅活酗酒抽烟,还是苦苦等候做一世禁欲的苦行僧。
太自私了吧,看到他很好已是达成奢望,更要祝福他和从泠修得正果才是喜剧收尾。
宣紫于是挤出两点笑,说:“是啊,刚刚回来。”
好巧,好巧。
安宴比他正常太多,态度亲切又疏离,完全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旁人看在眼里,谁能想到他们曾经爱得那样难分难舍,又在爱至最浓的时候把对方恨透。
安宴浅浅笑着,说:“今天实在太晚了,从泠又刚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下次吧,下次请你去吃饭。”
宣紫想她怎么能等得到下次,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大概是他的一种借口,何必拆穿,索性大大方方说可以。
安宴客气到家,问:“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我们……宣紫心里就像被蛰了一下,看到他开来的那辆漂亮宝马,婉拒道:“有人来接的。”
从泠嗤笑:“是啊,安宴,宣大千金是什么人你忘了,怎么轮得到咱们献殷勤,自然是有专车接送了。”
话说得刺耳又苛刻,安宴也只是冲她紧了紧眉,再丢给宣紫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仿佛在说管教不严抱歉抱歉。
他们真的要走,已经作别,宣紫也说再见,看到他很温柔地把手搭在从泠的肩上,两个人头碰着头,边看蛋糕盒里的小猫边笑。
安宴说:“明天有空的话,咱们去买点小猫能喝的奶粉,最好找个医生来瞧一瞧,是不是要给打点针。”
从泠说:“啊,还要小猫专用的奶粉……我喝的牛奶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真是头疼,它哪里能这么麻烦,你到底能不能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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