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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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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重山一边替谢风策包扎一边回头看向从暗处走出来的程惊棠,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好的魔教教主摇身一变成了金乌谢家的少家主?其不可理喻程度堪比话本封页上画着一百零八个大汉,翻开里头居然是西厢记。

虞凤思没听出孟重山脑子里翻的什么花,有些束手束脚的站在一旁,就这么突然地对上程惊棠,情绪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

虞家和程家两家素来交好,早在出生前就定下了娃娃亲,后来程家事变,虞夫人心疼程惊棠幼年失怙恃,经常接他来虞家小住,二人因此勉强还能算得上青梅竹马,但她平日里有师姐妹相伴,并不怎么和程惊棠相处,大多时间里程惊棠都是跟在她兄长身后,所以她与程惊棠之间只有少时情谊,绝无儿女私情。

而后程惊棠逐渐接手程家,也就不再来虞家长住了,再后来便是虞凤景离世、虞家解除婚约。而今一年未见,程惊棠虽样貌上并无太大改变,但却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程惊棠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又落回到谢风策身上,淡淡道:“不知道。”

“谢风策为何会在这?”见程惊棠如此坦然,她自然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何况此时正事要紧,虞凤思收剑入鞘,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你确定你今夜看见的是那魔头?”

因是小辈,落凤山一战她和孟重山并未参与,这里见过也卿真面目的只有程惊棠。

程惊棠道:“亲眼所见。”

孟重山对身边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那为何出现在此地的却是谢少家主?”

谢风策其人颇有点冷心冷性,时常游离在世家之外,好像与谁都不相熟,一年前更是以出门游历为由彻底失去了行踪,没想到会在今夜以这种情况相见。

程惊棠:“今夜有线人与我报信,说是在城中见到了江湖通缉令上的魔教教主。”

虞凤思问道:“他怎么就能确认那就是也卿?”

“报信的线人是程家布庄的掌柜,他说也卿在他那订了数套红衣,今夜会出现在花鼓灯楼。收到线报后我带着人在城中搜寻,见到两个带着面具的人,穿着与线人口中一致,其中一位身形和也卿极为相似。”程惊棠捡起地上刻着他字号的飞刀,目光阴郁的注视着血珠顺着刃面滴落,轻声道:“我原以为另一位是那魔头的教众,没想到竟是谢少家主。”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虞凤思迟疑道:“谢风策为何会和魔教魔头凑在一块?”

程惊棠:“这我便无从得知了。”

孟重山在一旁接话:“现下看来,谢风策刚刚现身不过是为了引开我们,好让那魔头趁机逃走。”

此举只有三个解法,其一是受人胁迫,其二是那人不是魔教教主,其三便是谢风策与魔教教主有私交。

与魔教有私交……这可是重罪。

虞凤思总觉得哪里不对:“落凤教主剑法可谓是独步天下,在七家十六派的围剿之下都能全身而退,收拾我们这群人还不是绰绰有余,何必多此一举?”

孟重山道:“听闻我家那几位长辈说,也卿虽然不知道是怎么逃出落凤山的,但那一战他受了极重的内伤,或许是还未调理好。”

“那就更不能让他离开了。”虞凤思环顾四周后道:“这里地势环境复杂,他应该还在林中,我们围着外头一圈圈往里搜,看看能不能寻到他的踪迹。”

孟重山把昏迷的谢风策架到自己肩上,好悬没被压弯了腰,问道:“那他呢?”

“先把他带回程家吧。”虞凤思犹豫了一下:“只是……”

“只是目前情况不明,还不能确认谢少家主与魔教并无勾结。”程惊棠接道:“具体事宜只能等待他醒来之后再问,程家在郊外有一处别庄,在谢少家主尚未洗脱同谋嫌疑之前,我会暂时将他关押在别庄的地牢内。”

虞凤思思索片刻,并无异议,开口道:“谢风策毕竟是谢家的少家主,事情原貌你我尚未可知,不宜外传,恐有损谢家声誉,我会传书将此事告知谢家家主,由他们来定夺,只是路途遥远,谢家人恐怕要半个月后才能抵达长安。”

程惊棠垂下眼:“半个月……”

谢风策的出现全然是他计划之外,他不知道谢风策对一些事知道多少,但盈春楼走水一事他必然清清楚楚,他只能在谢家人抵达长安之前先让谢风策永远的闭上嘴。

孟重山听清了他的话,不太理解的瞧了他一眼:“金乌城距离长安近千里,还得算上鹰隼送信的时间,半个月已经很快了。”

程惊棠任凭他将错就错,接着道:“既然诸位都认为那魔头还在长安附近,那劳烦两位继续在长安城外搜寻。也卿逃走前放火烧了盈春楼,我赶来前火势还未控制,楼中百姓估计凶多吉少,此事也算因我程家而起,这几日我须得留在长安解决此事。”

程惊棠轻轻叹了口气:“那魔头诡计多端,武功深不可测,当日落凤山上众多高手联手也未能生擒此人,如若遇见,还请以性命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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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此人立即诛杀。”

虞凤思道:“是虞家分内之事。”

孟重山也跟着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可真是高估我们了。”

没有马车,未防止长安人多眼杂,孟重山又把面具给谢风策带上了。一行人回到程家别庄时天已露白,城内却还能看见大火后的一把余烟。

程惊棠令人安置好谢风策,将虞凤思二人带入书房中。

孟重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懒洋洋的抱怨道:“这都什么事儿,我一路从盛京赶来,舟车劳顿,刚进长安地界又追人追了半宿,孟家的驴都没我这么使的。”

虞凤思:“孟家的驴可没长嘴。”

孟重山摇摇扇子压压火,没敢还嘴。

“如若谢少家主并非被胁迫,而是真与魔教教主有染,恐怕之后也卿还会回来长安。”

虞凤思看向程惊棠问道:“不知程家接下去有何打算?”

“我已将此事告知代家主与长安城主,待天明后就会以彻查盈春楼一事为由下令封城。”程惊棠手指在膝上轻轻敲了几下,道:“委屈二位在这荒郊处多待几日,也卿尚未落网,若消息传到城内,恐人心惶惶。”

虞凤思:“此事事小。”

孟重山在旁边安静听完,突然开口道:“对了,程公子可知也卿是何时进的城?藏身何处?可还有其他同伙?”

“我出城前差人探过,也卿就住在城门附近的客栈内,听客栈老板所言,他是五天前夜里到的长安,此后就再也没离开过,直到今夜。”程惊棠道:“落凤教的暗桩或许有,但暂时还没查到。”

孟重山不知想到了什么,摇扇的手顿了顿。

虞凤思见他没别的要问了,便先开口道:“程公子若还有其他事便先去忙吧,我和孟少家主明日一早会出城与师兄弟们换班,若是谢少家主醒了,还请及时托人告知一声。”

程惊棠看了眼门外徘徊的人影,道:“自然。盈春楼一事还未解决,在下就先不奉陪了。程家在后院已备好了厢房,一会儿会有人来带二位过去。”

程虎带着人在城外搜寻了整夜一无所获,一回到长安就听闻了盈春楼被烧之事,连忙赶回了程家,在程家没找到程惊棠,马不停蹄的又赶来了别庄。

他在书房前兜了几圈,才看见那门打开,程惊棠从中踱步而出。

程虎连忙上前道:“大师兄!”

“何事?”

程虎挠了挠头:“我一回长安就听说盈春楼被那魔头给烧了,可我们不是亲眼看见他们逃出去了吗?那会盈春楼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突然就?”

他在盈春楼可还有八个老相好呢!

程惊棠冷眼看他,回问道:“我们以为他走了,其实他还藏在盈春楼里,在我们走后放火烧了盈春楼,很难理解吗?”

“可,可他为什么……”

他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逃出长安,为什么非要掀起这么大的阵仗?

程虎看了一眼程惊棠的脸色,默默咽下了疑问:“我明白了,大师兄。”

程惊棠收回视线,向地牢走去:“城外可有异动?”

程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说道:“我让几名弟子把守在各个城门口,都没看见有人出去,倒是有不少人进来,不过也都是些进城过节的平民百姓,我还去了城外树林那片,碰到了虞家人,就是他们说大师兄您已经回城了,我才回来的。”

程惊棠道:“盈春楼一事或多或少都与程家有些瓜葛,就别让城主费心了,让人守好城门,你带其他人去处理盈春楼,城外有虞、孟两家人看着。”

程虎点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

程惊棠突然叫住他:“等等,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孟重山目送着程惊棠离开的背影直到书房的门合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琢磨道:“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虞凤思今夜劳心费力,不想再猜,直问道:“你想说什么?”

孟重山:“照理来说,也卿被下了江湖通缉令,如果他的伤势还未痊愈,不是应当藏起来?怎么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长安,还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

虞凤思道:“但他确实这么做了。”

孟重山:“落凤山到长安一路不是崇阿便是官道,他重伤未愈孤身一人过来,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虞凤思知他话中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重山:“我觉得也卿来长安定是有及其重要的事要做。”

虞凤思又听了一句废话,揉揉眉心,道:“你指的是盈春楼?”

“按程惊棠所言,也卿应该是被程家一路逼上盈春楼的。”孟重山道:“所以他纵火烧了盈春楼才最是奇怪。既然他早在五天前就到了长安,何必等到今日?何况盈春楼——那是烟花之地你应该没去过——我的意思是我也没去过但略有耳闻,盈春楼是长安最大的青楼,岂是他随便点个火折子就能烧光的?”

“……”虞凤思无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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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事出反常必有妖。”

孟重山突然话锋一转:“你还记得一年前我们论剑大会时长安城外发生的那桩血案吗?”

虞凤思:“当然记得。”

当时所有线索都指向落凤教教主也卿,若非他嚣张至此,公然犯下滔天大罪,七家十六派也不会贸然计划攻上落凤山。

“论剑大会我早早的被谢风策刷了下来,我心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偷偷走访调查了一下,那处村落所在的山上有一位守山人,他说那个村落里的人是二十几年前突然迁徙到这的,刚开始的时候甚至无法与他们沟通。”孟重山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因为他们说的并非中原官语。”

虞凤思心猛地一跳,抬头看他:“那是……南疆巫蛊族?”

二十几年前的程家丑闻虽被七家十六派对外再三缄口,但世家之间还是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孟重山接着道:“守山人只说他们是南疆人。我次日再去时,守山人已不知所踪,连他所住的地方也被夷为平地。此事颇多存疑,我实在想不明白。”

虞凤思匪夷所思道:“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孟重山摊开手:“我说什么啊,人证物证我一个都没有,不可能因为那村子里全是南疆人,便要把脏水往程家头上泼吧?”

虞凤思道:“可当年一事……虽是丑闻,但巫蛊族长手刃亲弟,不远千里携族人来长安向程家人道歉,不论其中血泪曲折,最终也能算是言和,彼此相安无事二十多年,何必突然翻此旧账?”

孟重山反问道:“你觉得呢?”

虞凤思吸了口气道:“那照你所说,也卿来长安,其实与程家有关?还是你想说其实也卿根本就不在长安,一切都是程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程家放火烧了盈春楼,怎么想都比“魔头放火烧盈春楼”更离谱些。

孟重山道:“这事我本来也觉得没什么,只是也卿这次又出现在了长安,又堂而皇之的制造了一场血案,又与程家有关,这么多巧合,总不能是长安风水不好吧?”

虞凤思沉默片刻,突然道:“我记得明月天也在长安。”

孟重山:“……”

虞凤思:“难道明月天与程家也有瓜葛?”

孟重山:“……”

孟重山摸了摸鼻子:“看来真该请应家人出山给长安算算风水,哈哈。”

也卿继任魔教教主以来虽作恶无数,但唯独几桩骇人血案确确实实都落在了长安,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

书房正对着后院的窗敞着,虞凤思压下心中惊涛骇浪,望向窗外,院墙处种了几株月桂树,正值深秋,隐隐能闻到几缕花香。

她先前一路埋头跟着程惊棠来到书房,心思还悬在谢风策一事上,这会才发现程家别庄的布局竟与他们幼时在虞家玩耍的别院十分相似,恍惚间虞凤思以为自己现在仍身处郢都,骤然又有些心软,在脑海中把因为孟重山说的那些屁话而起的疑虑又给按下了,疲惫的挥挥手道:“睡你的觉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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