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敲锣的中年男子身材矮瘦,满脸堆笑道:“是啊, 小姐是要让家仆来试试么?”
“家仆?我看起来像是有家仆的?”姑娘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 用掏出手绢擦了擦那串糖葫芦的竹签, 然后就着竹签把长发盘起来,笑道:“我自己来,来罢,打架罢。”
她轻盈地跳上台子站在大汉面前, 这姑娘长得极好看,闭口不言时娇弱如水,但一开口说话仿佛就换了个人。
大汉先是被她的美貌震得一愣,继而抱起胳膊嘲笑道:“你这样的小姑娘也敢挑战我?这么想要钱,倒不如我给你金子,小姑娘陪我快活快活?”
女子活动着筋骨,笑得灿烂:“那是一定的,包管你快活,快活得叫不出小姑,只能叫娘!”
大汉神色一沉,出手决定给她几分颜色看看。
只听见街头传来一声又一声雄浑的“嘶!”“哎呦!”、“啊!”的呼喊,围观的人群跟着发出“娘唉……”,“我的天爷啊……”,“这是谁家姑娘?”的感叹。
不消片刻,这杏红衣服的姑娘就坐在了大汉的背上,而大汉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直喊饶命。
姑娘压制着他,拎起他的手掌拆掉他手上绑的带子,观察了一阵十分嫌弃道:“本来我就想拿个金子,谁知道你居然要用符咒偷袭我。你手心这三脚猫的符咒谁给你画的?画得这么复杂威力就这么点?”
她边说边举起大汉的手心向大家展示,围观的人群恍然大悟,爆发出震怒大喊着耍诈赔钱。敲锣的矮瘦男人看着形势不妙就想跑,刚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裤腿一个跟头栽下去,然后一路拖到台子边。他气急地抬头看去顿时吓得失魂落魄——咬着他裤腿的居然是一只浑身银白的大狼。
“冰糖干得好,给我看着他。”姑娘拍手鼓励道,大狼一龇牙,矮瘦男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即熙说罢转过头去,别着大汉的手笑眯眯地说:“这位大哥说说看啊,你尚未筑基,根本不可能画符,这符咒谁给你画的?”
大汉早没了最初的气势,苍白着脸看看即熙又看看冰糖,哆嗦着唇不敢说话,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眼睛蓦然一亮,向人群中喊道:“大师!大师救我啊!”
“大师?”
即熙顺着大汉呼喊的方向看去,捕捉到人群中一个飞快离开的身影,她还没出声只见从天而降一只巨大的海东青,拎着那想要离开之人的肩膀升高,然后不客气地把他扔到了即熙身边。
那人落地的时候还勉强保持了仪态,至少是双脚落地的。他大概三十多岁,高大清癯,留了长胡子穿着修士常穿的道袍,看起来确实仙风道骨像个大师。
即熙从大汉身上站起来,和阿海一起前后盯着这位“大师”,即熙笑道:“看来就是您给他的这道符咒了,大师?”
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声,看来有很多人认识这位“大师”。
修士清了清嗓子,挺立在擂台上,抚摸着胡子对大汉义正言辞地说道:“阁下说立志行侠仗义,框扶正义良善我才给阁下符咒,谁知你却拿它来坑骗他人,我对你太失望了。我便是来收回符咒,不让你再祸害他人的。”
即熙看着这位大义凛然的大师,忍不住笑起来戏谑道:“大师咱也别墨迹了,我请教一下您的尊姓大名?师出何门?”
修士抬眼看了一下即熙,又看了一眼周围越积越多的围观人群,皱着眉威严道:“我乃星卿宫,天机星君。”
即熙愣了愣,一口唾沫差点喷到这位修士的脸上,她呛得直咳嗽,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不是……天机星君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而且容颜不老,你要是想假扮他能不能用心一点儿,找个好看的年轻人!”
“姑娘不要随意污蔑!我便是天机星君,绝非作假。”修士皱着眉,沉声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
“我在此处云游,除恶务尽,帮扶贫弱,父老乡亲都是知道的。姑娘又怎么证明我不是天机星君?”
围观的人群里传来附和的声响,看来这位大师在此处行骗已经有些时日,得了一部分信徒。即熙想了想,以手指天道:“那大师敢不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天机星君?”
大师冷冷说道:“我们星君便是天,何来对天发誓?”
“对荧惑星发誓啊,它主管灾祸恶咒,虽然您灭了禾枷,但荧惑星到底还挂在天上,您喊它,它还是会应的。”即熙笑眯眯地把指天的手转向大师的方向,指着他说:“您不会怕了罢?”
大师似乎有一瞬间犹豫,大概是想到荧惑灾星已死,他挺了挺腰板看向即熙,答应道:“我句句属实,没什么好怕的。”
他举起手掌说道:“荧惑星在上,我乃星卿宫天机星君,若有虚言叫我天打雷劈。”
话音刚落,晴天里惊雷响起,一道霹雳劈云贯日,从空中直直往下打在大师身上。电光火石之间从围观人群中飞出一张保护符抵了大半雷电,大师被劈得面色焦黑,吓得瘫倒在地。
“您倒也不必对自己下这种狠手啊。”即熙背着手悠然道。
当着荧惑灾星面前发誓,怎么可能不应咒?要不是刚刚那道保护符,他现在早已没命了。
保护符的主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背着长剑,一身翩然白衣,衣上绣着墨色流云,额上一枚银白色面具被金色绳子绑在发间,面具正好遮挡住他右额至右眼的部分,因此面容看不清楚。但这种卓然脱俗的气质,便是寻常人家不会有的。
不过他的目光没有落处,虚无得很,旁边看热闹的人小声说他好像看不见。
男子走到瘫倒在地的大师身边,蹲下来与他平齐,微微笑起来和气地说道:“大师,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将这段时间受您欺骗者的人名住所,列一张单子给我?”
好久没见雎安这种充满威慑,能把人气死的礼貌了,即熙顿时觉得十分怀念。她拍拍大师的肩膀,笑道:“冒牌大师,方便么?”
“方……方便……马上就写!”面色焦黑的大师忙不迭地说。
待大师写好,即熙拿了那作为彩头的金子揣在怀里,抽了盘发的竹签随手丢掉。然后捧着纸看了半天,皱着眉对身侧的雎安道:“这家伙还真能骗,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
雎安轻笑一声,道:“过几日师兄的信就该来告诉我们下一站去哪里,得趁着这几天把这些事解决掉。”
“嗨,早知道我就不来这个擂台了,平白无故给自己找事……”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道,目送着这白衣男人和杏红衣裳的姑娘聊着天并肩而去,身边还跟着一匹银白大狼和一只鹰。
他们看起来着实不像什么好人。
但又好像确实是好人。
贺忆城撑着脑袋看向思薇,思薇正在路边支了个摊子,给人写书信。她的字迹工整又好看,便是不识字的人也能看出来的娟秀,一时间生意红火。
“我听说你师母在东边儿打了个擂台,一会儿的功夫黄金十两到手了,你写信挣钱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十两黄金?”贺忆城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问。
思薇冷冷地瞧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是缺钱才来写信。”
“是是是,您是来体验民生疾苦的,可就您这毫无后顾之忧,完全不被生活所迫的状态,能体验多少疾苦?”贺忆城打了个哈欠,后背就被思薇重重一拍,思薇说道:“你呢,我们离宫也有半个多月了,你可赚了一钱银子?”
“你又不让我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