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绒绒这才想起来,他们的手指之间还有一层灵虚引路。
这道法术的持久力竟然这么好的吗?
她有些恍惚地想道,犹豫片刻,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自己身后的树枝上。
坐下的瞬间,树叶微晃,她吓得再次抱紧了旁边的树干,再十分警惕地向树下看去,生怕被人发现了树上有人。
傅时画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虞绒绒到底有些恼羞成怒,在心底怒道:“……你笑什么笑!”
她自以为很凶,但她的声音本就清脆,再加上有些紧张,声音落在傅时画耳中,简直就像是色令内敛张牙舞爪的小猫。
很难想象这样语调的少女,会在弃世域秘境中,忍着全身的痛,也要抬手以符意锁定面前修为已经深厚到连他都看不出深浅的老头,甚至好似还在棋局里赢了对方。
所以他忍俊不禁地笑意更深了点,然后又努力飞快敛去唇边的笑,再垂眸,免得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神色。
虞绒绒还想再说什么,一声清叱倏而响了起来。
“纪时韵,少在那儿假惺惺地说这些让人作呕的话,我看到你那张棺材脸就烦。”崔阳妙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正站在十霜树下,再从地上的落叶里捡起一片,用指尖在上面书写了自己的名字,再抬手向上一挥:“十霜为证,生死不论!”
那片微黄的树叶冲天而起,直直穿过树梢缝隙,切开茂密树叶中依然铺洒而下的几道光线,然后……
直直落在了虞绒绒手里。
虞绒绒:“……??”
她捏着树叶,有些恍惚地向下看去。
却见有过一面之缘的纪时韵正站在崔阳妙对面。
她依然苍白的小脸上因为愠怒而难得有了些红晕,如此怒目注视崔阳妙片刻,她紧紧抿住了嘴唇,然后也捡起了一片叶子。
“十霜为证,生死不论。”
一言落,树叶冲天而起,这次直直掠过了虞绒绒的额前,但到底气力有尽,那片树叶旋转飘落,最终还是落在了虞绒绒的膝头。
虞绒绒:“……”
树叶落下的几乎同一瞬间,纪时韵已经一个翻身,稳稳站在了论道台上,她的声音很平很直:“崔师姐,非是我无礼,实在是师姐辱我故土,为了名誉,所以此剑不得不出。此战点到为止,别无他意。”
“呸!我可去你的名誉吧!谁是你师姐?”崔阳妙冷笑一声,登台站在了纪时韵对面。她分明喜红衣,平素里除了去学堂时之外,极少穿道服。
但今天,她却好似特意般,换上了这一身青色道服。
崔阳妙翻腕抖开长鞭,遥指向对面的素衣苍白少女:“若不是你先说我御素阁竟然还有道脉不通之人也妄图一步登天,我会骂你?我告诉你,我们御素阁怎么样,是我们御素阁的事情,你若是一口一个‘你们御素阁’,劝你趁早打包回你的遥山府,我御素阁还轮不到你一个乡巴佬来指指点点!”
虞绒绒愣了愣。
有人似是有些不忿崔阳妙欺负人,没忍住从论道台边喊了一声:“崔大小姐真是张口就来,当初骂虞绒绒的时候,也没见你嘴下留情啊,怎么,只许你骂,还不许别人说两句了?”
崔阳妙大怒道:“我八岁进御素阁,十二岁起便是虞绒绒的师姐了,我骂她关你们什么事?她纪时韵一个遥山府的新来弟子,凭什么骂我师妹?!”
人在树上坐,姓名在天上飞。
本来就坐得很是心惊胆战,这会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虞绒绒更是坐立两难安。
傅时画轻轻挑了挑眉。
虞绒绒捏着那张写着崔阳妙名字的树叶,手指微顿。
没有人觉得崔阳妙可以在这一场对决里占得片刻上风,就像虞绒绒绝对想不到,这个骂她的时候毫不留情不讲道理的刁蛮同门,却竟然会为她出头一样。
——尤其虽然对方确实比她早了点进宗门,但她绝没有喊过崔阳妙半句师姐。
……说为她也不完全对,就算不是她,是任意一个其他的同门弟子,恐怕崔阳妙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这大约是崔阳妙自小在回塘城崔氏长大的原因,这样的世家之中,对于“自己人”的界定意识极强,并且讲究事情无论多大,都是自己的事情,若是他人插手,便会毫不犹豫一致对外。
虞绒绒其实不是非常喜欢崔阳妙,没有人可以对一个指着自己鼻子骂过自己的人心无芥蒂,她也不例外。
但至少此时此刻,她不希望她输。
所以她袖子下的手轻轻握住了散霜笔。
第21章
论道台边一片安静。
周围人几乎都没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前因,大都因为崔阳妙平日趾高气昂的作态而先入为主,以为是她蛮不讲理,又在欺负人,毕竟这样的事情过去也算是实在十分常见。
没有人想到,她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为了这样一件事,硬生生挡在百舸榜上纪时韵剑前。
纪时韵的表情却很平淡:“道途拥挤,恕我确实不懂为何竟有门派愿意浪费资源在道脉不通之人身上。废人就是废人,废人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废土上难道还能长出什么花来吗?如果是在我们遥山府,废人就该去挖灵矿。要与这样的人一起参加中阁小试,我的确不服且不屑。本该直接问剑那位虞绒绒的,可惜她不在,崔师姐非要代劳,我自然乐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