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高台楼阁,残旧破败。晦暗凄清的光线下,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站立在高处的屋檐下。他的周身散发着冰冷危险的气息,偏偏又带着腐朽堕落的吸引力,潋滟缱绻蛊惑。
这是谁?
慕瑾的脑中闪过许多片段,等她仔细观察时那人一下子闪身进了建筑物的阴影里,再也看不见踪影。
来不及犹豫,身体本能地朝前方追去,她的心中有一个预感,一定要抓到他!
极速奔跑中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四周静得只能听到鞋子与石板路相碰的跑步声。可惜等她跑到时还是毫无意外地没有找到人,这里除了残破的建筑物就只剩她自己。
冷风过境,黑暗中一声凄厉的惨叫显得特别可怖,慕瑾拂过手上的鸡皮疙瘩继续向外跑去。
可恶!
慕瑾狠狠地朝旁边锤了一拳,墙壁唰的掉下一层灰。她转身往外走,想赶在完全天黑前回家,起码不能路宿荒野耽误了明天的事情。
路旁的老树展着干瘦的枝丫摇晃,她抬头望了望,铁青色的天空中飞鸟绝迹,这小路一直通向遥远的地方,灰暗无光的地面上没有一丝动静,只留下空旷的死寂。
墙脚昏暗的地方陆续有黑影闪过,那是夜晚出来活动的老鼠在寻食。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她加快脚步寻找回去的路,这个地方真是该死的讨厌啊!
正想着,慕瑾忽然觉得眼前一暗,眼角瞟到一团黑影快速朝她袭来,忍住飙到喉咙口的尖叫在黑影从她左肩跃过去的同时回身快速扫过,一只黄毛小猫快乐地扑向了角落里的黑洞。
其实这蠢蠢欲动的不止是夜晚里的生物,还有世代生活在这里的某些不良分子。他们是很想从这夜逛贫民窟的胆大姑娘身上捞点好处的,只是碍于这是那个横扫黑街兵不血刃的幽灵带来的,从而只敢看不敢动。
黑夜,如此危险。
想着那时候的花香,慕瑾忍住要冒出来的青筋,先以药粉散在风中麻痹她的神经,再指使人把她放到,这样需要把握药剂精确计算风向的事,到现在她要是再不知道是谁在整她,她可以去西天找如来好好长长智慧了。
钟楼的一侧,少年心不在焉的靠在墙边俯视楼下的风景。他猫一般狡黠幽玄的眼中平淡无波,幽深得如一潭泉池,黑暗华丽的风衣映衬着苍色皎洁的月轮,给人一种悲凉无奈的残酷美感。
若是学院里的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认出来,他是谁。
他是学院的无冕之王,药理学里的鬼才。他的可怕之处在于永远不按牌理出牌,随性妄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你不知道他在下一刻将要做些什么,而且是否有这样做的理由。单论心计就腹黑得令人发指,往往把人卖了,还能留下对方的无尽感激。
慕瑾穿过许多昏暗简陋的大街,这里只有极少数的灯亮着,偶尔能看到凄凉的小巷窗上有黑色的影子踱过。
毫不犹豫的打趴掉一个突然扑过来的大汉后她拍拍手目光冷酷的扫过周围,见黑暗中的人没有轻举妄动的意思时俯身从大汉腰间区走铁棍,然后快步离开。
“极度的繁华背后是极度的贫穷,特帝学园的地里位置很特殊,你要小心哦!”
慕瑾回想着好友当时幸灾乐祸的话,心情万分的诡异。
即使心情再不好,她还是从脑中提取出当初看过的城市分布地图并且迅速判断出对方的所在位置。应该是到了,冷眼看着漆黑的路口,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居然能走到这里,不错呦。”
突如其来的声音并不显得特别可怖,虽然这里人很少,但更多的时候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仿佛身处在某个古老遗迹,凄凉得无法言语。慕瑾停在一条黑色砖墙之间的狭窄胡同口,看秋野泽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游戏该结束了吧?”
秋野泽先是一愣,随后扬起漫不经心的微笑,好看的面容半隐在夜色中像是天真无邪的稚子漫步在尘世间,又像是危险魅惑的堕天使行走在黑暗中。
不错,有点聪明。他的双手悠闲的插在口袋里,纯银色的刘海在月华下闪过流光,那双好看的眼睛闪着冰冷趣味的光,“被发现了呀……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玩?”慕瑾心下骇然,满目戒备地看着这个不着调的诡异少年。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一个坦然无所谓,一个神情警惕防备。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小巷的一角,东壁下的鸣虫不甘寂寞的叫了几声,那如情人低语似的危险语句,在午夜的晚风中渐散渐远。
“泽,你果然在这里。”
君铭穿着白色休闲服出现在不远处的路上,这破败的残墙断瓦反而衬得他更加的空灵出尘。他没有要走过去的打算,就那么站在那里等着,一双清冷的安静地扫过两人。
慕瑾不敢放松,她看见他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有些懊恼地瞪了君铭一眼,银白色的发在月色下闪着不羁的光,他不满地嘟着嘴抱怨,“夜真是坏透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夜宴就开始了。”说罢,他双手叠在脑袋后面枕着,走了一半突然回过头来对慕瑾道:“喂,走咯。”
刚刚放下心的慕瑾因为他的这一回头不由得又提了上去,此时她早已经想起了这个人面熟的原因,tmd见他两次都没好事,一次被狗追,一次绑架,不由得心头抑郁了。
确定他没什么动作才迈开脚跟上,却也不敢和这个喜怒无常的少年靠得太近。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要人命的家伙怕是没有面上的好相处,她小心瞟了瞟帮自己解围的君铭,他默默的走着自己的路,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慕瑾复又叹了口气,这一路不好走啊。
三人各自走着,刚出小巷就看到路口停着一辆和主人一样清冷的蓝色轿车,秋野泽无趣的吹了声口哨,“我和你们不同路,先走了。”慕瑾不打算发表意见,巴不得他就这么挥一挥衣袖从此见面不相识,这丫的太危险了!
“今天,谢谢你了。”
君铭停在半路上,少年如玉温文尔雅,他笑立在月光下昏暗的光线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谢我?那一点都不用。”在一瞬间慕瑾的眼中出现了迷离的色彩,但是她很快就收起了起来,特训时雨林里也有许多美丽的东西,但越美丽越带毒。
这个人无论他的笑容有多美,都改变不了天性的薄凉,那种对人对事的冰冷态度早已和血液一起刻在了骨子里。偏偏这样一个人,让校园里的女生疯狂的爱恨着,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地冲向死神的怀抱。
“野泽太温柔了,我怕你不习惯。”他的笑美丽惑人,有种圣洁的禁忌味道,慕瑾只觉眼前突然变黑,抬眼见君铭已快速移身过来,她本能的想逃离这种让她不舒服的尴尬禁锢。
君铭身体微倾阻断了她欲逃的方向,慕瑾用手抵在君铭的胸前想制止他的靠近,忽然耳朵一热,面色潮红。他俯身看着困在自己与墙壁中间的女孩,俊美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低头在她的耳边道:“只是有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谢谢,请先放开我。”如此古怪的话语慕瑾却无暇计较,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一转头就会碰上君铭的皮肤,最让她崩溃的是耳边清浅温热的呼吸,暧昧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我不想放开呢。”他笑得愉快,水蓝色的耳钉在夜色下也闪烁着蛊惑的光芒。慕瑾几乎气结,被人逗小猫一般诱惑着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我得罪你了?”
“不,只是随便玩玩,你知道的,突然兴起。”
兴起你妹的,这年头歹人要不要这么多!慕瑾咬牙切齿,“要回去吗?”
“你会喜欢的。”君铭笑得温和,眉眼都带着柔和的气息,像个与世无争的温柔天使,只是他移到慕瑾脖颈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
他要杀她!慕瑾的眸子徒然紧缩,心脏剧烈跳动,脖子上毫不留情的力道伴随着呼吸困难让她的心里止不住的恐慌。
“知道吗?没有一个地方比地狱更美好。”
慕瑾惊恐得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原本就已经抵到了墙面,娇俏的脸顿时带了点扭曲。君铭摸着她的脸,笑道:“真是好看的表情啊。”
“很有活力。”
君铭神情愉快的欣赏着慕瑾挣扎的样子,他的表情落在慕瑾的眼里让她惊秫不已,这种时刻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无力感极考验神经,像是在细丝火海里跳芭蕾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崩溃。
“咳、咳咳……”
慕瑾迅速与他拉远了距离,一边按着脖子一边大口呼吸空气,右手上的短匕还沾染着一缕血丝。她警惕的盯着君铭,心中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这个家伙怎么会是天使,应该毫无疑问的肯定是只恶魔才对,是上帝创造世界时不小心遗留下来的魔鬼。
“别那么紧张。”
君铭喜欢欣赏猎物濒临死亡时的无用挣扎,那种恐惧不安中夹杂着憎恨的美妙情绪让他迷恋不已。可当他看到眼前的人因拍打导致丝巾掉落而露出的伤口时不由自主的就松了手,君铭的瞳孔收缩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就是这一瞬间让慕瑾抓住了机会脱身。
“你的表情我很喜欢。”他舔了一下血流如注的伤口,笑颜染上诡异的妖娆,“希望以后可以玩得愉快。”
慕瑾面色一白,气得不轻,这丫的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君铭潇洒地丢了一样东西出来,挥一挥手走远了。“今天先这样。”她下意识接过半空中掉落下来的东西,定眼一看,是个钥匙,抬眼确认了下君铭是真的不会再回来,才收起武器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一脚布加迪威龙。
第二天是关于智力、体力、毅力等多方面生存综合考验的野外训练,天明的时候不到集合点的话她会被导师直接当成逃兵处理掉。
特训很简单,只要活着过完规定时间便算通过,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是倒霉到逆天皆可安全通过,毕竟规定时间只有三天,而想要饿死人起码要一个星期。至于你在渡过期如何狼狈是不在学院考虑范围内的。
其次,人手一枚雕着个人信息的铜牌,每人至少夺得两枚,丢失牌子的教育处备案。
学院带队的老师在点名后分批把学生从不同方向带进山里,大意指点了一番撒手走了。此时天色还没有大亮,森林里隐约传来几声鸟鸣。
同学们三三两两组队出发,晨光一点一点从脚下的石阶上漫延开来。来时大家兴奋的交流着野外生存的技能,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学子阁的太子党们更是深得厚黑学精华,有人的地方就有劳动力,不用你开口,一个眼神星星月亮照样轰下来给你当球踢。
现在众人互相防备,除了抱团组队的,就剩下像慕瑾这样拿着自己的配置独自往大山深处走去走去的。
一路上挑挑拣拣弄了不少东西,费了点时间后,慕瑾采回很多蘑菇,在河边细心清洗着。不远处的石头上架着学校提供的简单厨房用品,经过前一下秋野泽的捣乱现在已经有不少同学用完了。
她把食材放进自己小分组所属的锅里开始准备早餐,空隙间瞧了眼那边又闹出大动静的地方。人群中秋野泽张狂不羁的脸是那么熟悉,他精致秀美的脸上带着嘲讽般的笑容,银发凌乱张扬,眼睛清澈桀骜,不说话时有着天使的纯真,一开口便被恶魔附身般让人只想远离。见他往这边走来,慕瑾无端心悸了一下,收回注视的目光。
在熟悉的气场笼罩自己时慕瑾知道再逃避现实是不可能的,秋野泽就在她的身边,挂着温和友好的笑靥气场清爽柔和,慕瑾诡异的觉得自己遇上了一只舔着爪子伺机搞破坏的坏心眼大猫。这一幕不止落在了她的眼中,对于秋野泽的另眼相看,女生们恨不得咬着小手帕灭了她。
如果说精英社里的人都是众贵女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么秋野泽绝对是个例外,谁都不想要又不允许别人得到的特殊存在,就像深塘里高贵的荷花,看着娇艳美丽,却无人敢下那不知深浅的潭只在一旁远观,而一旦有人越了雷池就会遭到众人一致的讨伐。
“哟,收获不小嘛。”
居高临下的秋野泽嚣张的坐在石头上,笑容灿烂,树下的那群人隐晦的朝这个方向瞄了几眼。慕瑾自然清楚有些人接近不得很想自动的屏蔽了某人,可架不住他能缠,见对方并非过来准备早餐,眼睛随意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动静,“恩,运气好。”
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深吸了几口气,秋野泽才忍住胸腔中冲天的熊熊烈火,再也装不出亲近关爱的表情,只差没拍着桌子怒喝着上前干架。
“别太嚣张了,爷脾气不好!”他忍了又忍咬牙切齿道。
好事者们有意识的往这边张望,虽然没有明目张胆,但眼中的兴味是藏也藏不住的。有的人怕惹麻烦只敢假借聊天之名偷偷张望,有的人窃窃私语恨不得两人打起来热闹下,有的人捧着碗看戏,似乎突然间发现没放调味料的午餐没那么难吃了。
司寇夜瞧了一眼便若无其事收回目光,还是那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在笔记上刷刷刷整理着资料。
自作孽不可活,树下龙谜幽静静看着这一幕,早前她收到有人越过秋野泽取了桂冠的消息时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要知道之前的基础试第一一直是她的,如今见人被刁难心中自然万分高兴。
人们预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原本暴怒的秋野泽突然站了起来似乎不打算计较,只简单的警告了下愤愤的准备离开。
“等下。”
她拦住了秋野泽。
一阵倒吸声响起,众人皆后退一步,目光晶亮的看着场中的两人。秋野泽这人早就恶名远洋神魔不可抗拒了,能挡住他脚步的绝非吾等凡人。
秋野泽起身露出了个邪恶嘲讽的笑,慕瑾还是那张清冷的脸,她手中一米长的枝干往地上一挑,顿时一个黑影飞向了秋野泽,“又不是登门拜访,不需要携礼上门。”
秋野泽一声冷笑,接住飞来的物体,面色不变的傲气凛然,只是霎时气势逼人,犹如地狱撒旦一般散发着冰冷寒气。众人视线一移,见秋野泽手中似有活物在动,仔细凝神一看——
好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