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稀薄的水分子聚集成冰盾,盾不厚,像块大大的透明水晶悬挂在空中。 她迅速挥动着权杖,红色的阵法纹路在地上若隐若现,长袍随风翻飞 ……
鲜血涌出……
居然玩过头了……
炎雪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死在这里……她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眼神开始模糊,脑海中的记忆,却越发的清晰起来。
“师兄,我喜欢你,请和我在一起吧!”
一袭白色练功服的少女站在花坛旁。几缕微卷的长发放在身前,鹅蛋形的白皙小脸上长睫轻颤,她低着头双颊绯红,一瓣樱花飘落。
那是她向那个人表白时的画面,可惜,被拒绝了。
她后来听说,那个时候,在她表白的时候,练功房里的人当时就炸开了锅。
师妹告诉她,耀炎那时环视四周后,眼中的怒火愈演愈烈,转身一个拳头打在了墙上,当时几个师兄弟都吓愣了,不自觉地后退。
吸取上个师兄的教训,李师弟鼓足勇气告诉他,她所在的方位。怕城门失火后,他当了那个池鱼。
那时候,他连眼都没抬,直接往外飞奔而去,估计是恨不能立刻就把她揪到面前教训一顿吧。
她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事情,快要死了,才想清楚。
真是,太可笑了。
“还在玩啊,枫腾山现在怕是热闹无比了。”
红艳的少女从树阴底下走出来,她的声音极为好听,只可惜冷着一张俏脸,高傲得让人无法接近。
那个时候,她是讨厌这样的女人的吧。
“喔,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她没把人放在心上,身上重心一移,轻动足尖华丽地转了个身。
“你猜?”
“我不知道。”
“呵呵,明说着喜欢人,其实也不怎样吧?如果我刚刚没有听错的话,你刚才是在练习表白?可惜了,你要表白的那个人——早就叛变出去了。”
“哦——”她声音拖得很长,笑嘻嘻的理着胸前发丝,只那双好看的眼睛随意地注视着地上某一点能看出她在思考。“是吗?”
其实她是不相信的,师兄那么完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叛变了,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还是有什么,突然的事情发生了?
几息的时间,她的心头已经闪过万千可能,几乎每种可能都伴随着腥风血雨。虽然心中很慌乱,但抬头的时候,她依然保持着俏丽可人的模样。
她记得,那个时候那个女人说完话就走了,在她走的时候,他来了,一个……一直喜欢她的师兄。
几乎是立刻的,她看着怒气冲冲而来的师兄,忽然就下定决心,要利用他。不管对方多喜欢她,她喜欢的,都是那个人。
于是,很轻易的,她就下决心要走了。
如果,那个人叛变了,那么,她也不想要留下来。
“耀——”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欢欢喜喜地奔过去抱住师兄的一只胳膊,“我想你了。”
而后,她利用了他。
最后,他死了。
逃避了那么久,没想到死之前,最想要的,还是希望时间能够回去,回到她利用人的那一刻,去改变结局。
他不应该死的。
更不应该,被她利用而死。
她……
不想这样的。
炎雪想了很多,还想到曾经一起上课的师兄妹们,那个时候,每个人都是天真无邪的。
大抵,最初的时光,才是最美好的时光吧。
可惜,后来人心都变了。
尤其,是她。
朦胧中,她依稀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学堂。
“啪。”一本书与师妹擦肩而过落在了地上。
“你们班真个罕见的,我教了二十几年没见过你们这么差的班级。”阵法夫子沉不住气了,在讲台上大发雷霆。
“夫子,这不是给你长点见识吗。”一个调皮的师弟火上浇油。
“你再说一遍。”阵法夫子走到他面前,“你跟我出来下,其他人自习。”
“啊啊啊,夫子,快放手啊,我自己会走。 ”
师弟歪着脑袋,任由夫子扭着自己的耳朵往外走,一路上大呼小叫。班上静悄悄的,巡班夫子站在最后一个窗户外面。
“扑哧。”
红衣师妹低头翻看话本,不小心笑出声来,巡班夫子往前门进去准备查看师妹的桌子。
“夫子。”她适时出声解围,把笔和本子递给夫子,指着一道习题问道:“夫子,这题怎么翻译?”
夫子在第三排停了下来。
看到警报解除师妹吐了口气,把话本藏好,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学习。讲完习题,夫子在班上绕了圈, 经过师妹时特别看了几眼,吓得她头都不敢抬。
“吓人。”师妹小声说道。
铃声响起,夫子往外走,几个师兄跟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折了回来,原因无他,院长来了。
“灵笔怎么都没了?”院长在讲台上找不到一支灵笔,空空的三个盒子摆在上面。
“夫子,连十九盒备用灵笔都被阵法夫子扔光了。”某学生大胆发言。
阵法夫子最会把灵笔折成两段扔走神不听课的人了。
院长往后排看了看,果然,一小节一小节的灵笔无规律地躺在地上吹凉风,说道:“今天的值日生先去扫下, 不要踩得到处都是。第一排的再去我那边拿两盒灵笔来,通知一下,后日仪容仪表检查……”
“不准穿奇装怪服,外域的那些东西都不许带,尤其是不准带耳环、项链、手饰,男修行者要束好头发,打理整齐,女修行者不要披头散发,要梳好……”师妹小声地说道,和院长说的只字不差。
“……《孔子》的计划表列好了就要好好背……”
“不对吧,《孔子》的计划表列好了就要好好背?什么时候把自己卖了,结果自个儿还不知道?”师妹想了一会儿,嘀咕着看了过来。
“夫子记错了,是《孟子》拉。” 她用书遮住嘴巴道。
午后阳光灿烂。
灰扑扑的鸟儿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时光若是能够回去,真好……
……
才送走了个女的,又来了个男的。
真是的。
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澹台延泽敏锐地察觉到有人监视他们,眉毛一扬,嘴角弯出嘲讽的弧度。
“慕瑾,我们去玩吧,猫捉老鼠怎么样?”看着骤然兴奋的人儿,慕瑾顿感无力,“不是一直在玩吗? ”
“我先跑拉,要记得来抓我哦。”说话间他已经跑出几十米,慕瑾看到他转身开心地对她挥手。澹台延泽的速度是无庸置疑的,慕瑾根本没打算和他较量速度。
偷窥的人穿梭在斑驳的树影中,如龙蛇行走,诡异莫测。澹台延泽超过前方的黑影,把他们拦截了下来。他左脚踩在突起的大石头上,身体倾斜,左手抵在脚上支着脑袋。“说,谁派来的。”
三个黑衣人试图从别的方向逃跑,火焰冲出地面燃成火圈把他们包围了起来。黑衣人挣扎了下化作一滩绿水。
一个想法从澹台延泽脑中划过,不做片刻停留。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往回赶。
就在澹台延泽往回赶的时候,慕瑾这边也遇上了麻烦。
“你可以忽视我的存在,不用理我。”
邢崖打量着眼前的人,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来者是客,邢某不是连礼貌都不懂的。”
“是吗?呵呵,话刻不是这么说,如果所有人的待客之道都是你这样的,那么,估计死的人会不少吧?”慕瑾干净修长的手划过路边繁茂的灌木,暗绿色的叶子摇晃不定。
澹台延泽不断地加快速度奔跑,像一颗红色的流星闪过,所触之处地面灼热焦黄,留下一条长长的铺满灰烬的路。
“你想多了,我没有恶意。”
慕瑾扶在膝盖上疲惫地喘息,她身后的空气扭曲,裂成大洞,一眼望去,似乎可以看到里面暗潮涌动。
就在他快要跌落的一刻,澹台延泽来了。
澹台延泽毫不犹豫地推开慕瑾,自己掉进洞里,黑暗渐渐吞噬着他的身体。在愈加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眉目染上阴影,白皙的脸庞隐没成温柔的轮廓。
他在微笑,灿若春光。
慕瑾微愣,黑洞即将闭合,她召出重剑撑住边缘自己也冲了进去。洞,彻底消失。
“该死的,等等我。”
黑暗,无处不在。
没有光,一切都看不见。
慕瑾在幽暗的通道中摸索前进。忽然,一瞬不详的预感划过,她闪身挑开地上的死板挡住飞箭,四肢被什么东西抓住拖到墙上定住。
这声音同样传到了黑暗一端澹台延泽的耳朵里。
潮湿的空气中有微微的喘息声,黑暗覆盖着一切,没有温暖,没有救赎,稍有不慎非死即伤。
“你走。”
澹台延泽惊诧地抬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然而那平静淡漠的声音在清冷的通道中异常清晰。
“你知道,打不开的。与其两个人呆在这里,不如先出去一个……”慕瑾忽然一顿,苦笑道:“想什么呢 ,我是说机关可能在外面,你出去,找到它毁了。”
“真的?”他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寻求保证。
“嗯,要快点出去哦,找到了再回来。”
“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小心点。”慕瑾微笑地望着他跑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脸上的从容一瞬间瓦解。良久,空气中 传出一声轻叹。
这险地摆明了是准备给外人用的,又怎么会留有开关让人轻易离开。她不忍让他失望,不忍看他疯狂砸铁链时眼中的惊慌惧怕。
黑暗中有利刃划破空气急速飞来的声音,慕瑾脸上的血色迅速退掉,她闭上眼睛紧咬下唇。她知道,那是长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只希望他出去了就不要再进来。
时间一点一点逝去,破空的声音突然消失。慕瑾张开眼睛,鲜血自他的手中涌出。
“我不相信你。”
慕瑾顿觉哭笑不得,这就是他去而复返放弃生的理由。即使年轻也知道尖锐金属刺入身体的疼痛,此刻, 银色长箭被他紧紧抓在手中,映着远处投来的稀光。
“说好的,不抛弃不放弃。”此时的澹台延泽像极了当日慕瑾在林中见到的那个暴走神情,邪魅冷酷,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执着。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慕瑾恍惚中想。
“太伤人心了。”
澹台延泽冷哼声别扭地调头,他拔掉插进掌肉中的箭,赌气似的扔在地上,“下次,下次,如果再有下次我罚 你……”他懊恼着,竟不知道罚她什么才能起到警告作用自己又不心疼。
“罚我什么?”
“不要你管,我在想最严厉的酷刑……”
……
随着斜阳渐没,黑暗的神秘气息越发浓郁。夜悄无声息地来临,安静又清凉透明,云朵染着月光如水的银边,松林晃动,似漫着一层蛊惑人心的光芒。
森林最深的深处,是一片恐怖地带。黑暗诡异的城堡,迸散而出的蝙蝠,幽暗寂寥的长廊上人影晃动。
“都是你!”澹台延泽怒火高涨,“要不是你,慕瑾怎么会掉到那个地方。”
这话说得海昕相当不自在,他不是该担心自己,反而说着又的没的。“喂,你给我尊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