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就这一点而言,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比胤祚了解得更透彻,胤祚需要一场大胜来竖立起自己的威信,以便进行他所想要的改革,同时他也想通过这场大胜好好地教训一下贪婪的北极熊,顺便将大清的边界向外扩展一下,至于将俄罗斯的亚洲部分并入大清的版图却不是此次作战的目的,那是留给后人们去完成的事儿,而这就是胤祚此次作战的战略目标。
明确战略目标是一回事,可如何实现战略目标却又是另一回事儿,面对着万余全副武装的老毛子,想要正面迎敌,一战而胜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种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些,大到胤祚无法承受的地步,毕竟胤祚还指望着能率领手下这支经历过近代战争的铁血部队去压服京师里那帮子老顽固的,若是受损过重,手头没了最重要的砝码,胤祚要想实现变革还得多费上不少的手脚的。
正面迎敌不可取,强攻布伦托海子要塞更是不现实,那么摆在胤祚面前的选择其实就只有诱使老毛子深入准格尔腹地,分散敌军,而后各个击破,或是围点打援,或是分进合击,或是利用地形地势打埋伏等等都是可以选择的战术,至于如何诱使敌人深入并迫使敌人分兵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需要详细地分析战场势态才能最终确定,坐在吉兰泰大营里头空想自然是无法达成这一目的的,进军准格尔盆地便成了现如今所要做的第一件事——远卓三年三月初三,胤祚亲率一万三火器营将士、两千善扑营、三千喀尔喀蒙古骑兵及准格尔三千骑兵进入八百里旱海,向准格尔盆地进发。
胤祚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越八百里旱海了,当初康熙老爷子二次亲征时,胤祚就曾伴驾而行,对这一路的艰苦早就做足了准备,凭借着大清强大的后勤供应能力和征西后勤总管周用诚的精心谋划,胤祚的大军于远卓三年四月初六一路无惊无险地抵达了奇台地区,而与此同时,早一步出发的东路伊犁将军科索阿的五千人马艰难地翻越崇山峻岭抵达托里,距离乌鲁木齐约五百余里,距离布伦托要塞约三百余里;西路军李柯部伍万大军也穿过了青海省,抵达若羌;东西两路大军就地驻扎并未再向前进发。
以疲惫之军去迎击强敌那等傻事胤祚是不会去干的,整军备战、了解敌情动态乃至确定最终的战略战术就是自然的事儿——远卓三年四月初八,“鸿鹄”子弟传回最新消息:俄军频繁派出小股部队四下劫掠,大肆屠杀牧民,抢夺牛羊,疑似即将展开攻击行动。
“圣上,各位大人,末将以为敌军之所以选择此时出兵,实乃因此时正是牛羊繁衍之时,各部落无法正常迁徙,大多聚集在乌鲁木齐、精河、奇台等水草茂盛之地,此时出兵可收迫使准格尔部不得不集中全力进行抵抗,敌军可以依仗火器之优势一战而胜之,从而粉碎准格尔部之战力,实现其占领之目的。末将以为敌在明我在暗,此战当以伏击为主,末将建议我军埋伏在卡拉麦里山,等老毛子出兵之后,全军奔袭布伦托海子要塞,先断其归路,而后待敌军回援之际,给予迎头痛击,以实现一战击溃敌军之预想。”战前研讨会刚开始,左营统领、原“暗箭”四号叶南和率先站了出来,手持一支细木棒,在巨大的沙盘上边指点边畅畅而谈地说道。
叶南和的话音刚落,右英副将奎叙阿立刻出列道:“圣上,各位大人,末将以为叶大人的敌情分析是有理,不过我军之战略选择却有误,根据前方传回的消息,布伦托海子要塞极为坚固,若是我军陈兵城下,又未能在短时间内攻破此要塞,一旦敌军主力回援,我军难免腹背受敌,此兵家之大忌也,不可不慎。末将以为不若如此:敌军出兵无外乎三条进军线路——中路直取乌鲁木齐,西路奔袭精河,东路直下奇台,此三地中乌鲁木齐为牧民最集中之地,末将若是敌酋,欲逼迫准格尔会战的话,必定是直取乌鲁木齐,我军可以由部分骑兵在乌鲁木齐假装主力集结准备会战,而大军主力依旧埋伏在卡拉麦里山,待敌军前出之后,由东路军伪装主力做出威胁布伦托海子的架势,迫使敌军求援,我军主力趁敌军回援之际,抚其后背,前后夹击,一战而败之,可得全胜,而后趁胜全力围攻布伦托海子要塞,可得全功。”
“圣上,各位大人,末将以为奎副将之策听起来有理,其实不然,其一,我东路军科索阿部除了十余门旧式火炮之外,并无攻城之利器,根本无力做出全力攻城之假象,反倒有可能被布伦托海子要塞的守军击溃,如此一来,前方敌军势必不会回援,一旦其占领了乌鲁木齐,我军主力即便是全力出击,也只能是一场死战,在军心士气都不占优的情况下与敌军会战,实不可取。末将以为我军倒不如集中全部力量,待敌军出击之后,从卡拉麦里山、托里、若羌三路出击,与敌军在五家渠会战,以强击弱,三路围剿为上策。”前锋营副将李达海出列反对奎叙阿的战略,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不妥,不妥。”中军营统领、“暗箭”三号孙思浩忍不住跳起来反对道:“圣上,诸位大人,末将以为李大人之策着实不妥,姑且不论我军全力迎敌是否能全胜,就说三路大军位置间隔甚远,要想同步指挥原本就是难事,一旦出现漏洞反倒容易被敌军各个击破,若如此我军在暗之优势荡然无存,此策实不可为。末将以为我军不若主动出击为好,先以东路军杀入哈萨克汗国,以游骑切断敌军之后勤供应线,大军主力全力围困布伦托海子要塞,围而不打,生生困死敌军。”
“不成,此策大谬也,末将以为……”
……
一干子大将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一场战前研讨会开得热闹非凡,那激烈争辩的场面令参战的准格尔部及喀尔喀蒙古将领们看得目瞪口呆,全然不明白这帮子火器营的将领们为何敢在圣驾前如此放肆地献计献策。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这是胤祚亲自定下来的规矩——但凡演习或是战例分析,每个与会之人都必须畅所欲言,讲出自个儿的战略构思,所献的策子全部都要记录在案,作为战绩考核的一部分,若是所献之策能被采纳就是大功一件。胤祚之所以要定下这么个规矩,所考虑的并不是眼前这支队伍的建设,而是后续军制改革及军事学院设立的需要——收获大批经历过战火考验而又有战略、战术素养的军官正是胤祚此次出征的战略目标之一。
大家伙争得面红耳赤,可胤祚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面带微笑地坐在上首,静静地听着,待得数十位将领一一发过言之后,胤祚挥了下来,示意众将安静,看着策妄阿拉布坦道:“爱卿可有何要说的?”
策妄阿拉布坦纵横大草原多年,大小战事经历了无数,见识自然是不凡的,一干子清军将领的战略战策他都听在了耳朵里,心中着实震惊得很,不过面上却还能沉得住气,此时见胤祚发问,忙出列躬身道:“圣上,臣以为诸位将军所言都有理,臣愚昧,不知该如此说叨,一切恭请圣上裁决。”
妈的,这老小子还真是他妈的滑头。胤祚见策妄阿拉布坦不想说,心中暗骂了一句,却也不点破,笑了一下道:“爱卿身为地主,又是久历战阵之大才,朕颇有借重之处,望爱卿莫失了朕之厚望。”
“臣自当听从圣意,但有所命,莫敢不从,臣愿为先锋出战,望圣上恩准。”策妄阿拉布坦一脸子诚恳地道。
“好,爱卿之言甚合朕心,既如此,朕就不多客套了。”胤祚霍然起身,走到摆在大帐正中的那幅巨大的沙盘前,扫视了一下帐中诸将,高声道:“诸位爱卿,朕意已决,此战是我大清生死攸关之战,断容不得任何懈怠,但凡有不听命行事者,杀无赦!”
一干子将领齐齐跪下,高声道:“谨遵圣命,我等当血战至死,死战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