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c城,一天之中开车最舒坦的时候大概就是凌晨三点到清晨五点这会,三点以前夜场没散的还很多,五点以后整座城市就慢慢苏醒了。
路上花了四十来分钟,车速平均70码以上。
原鹭坐在副驾上,偶尔偷偷地从车窗的倒影里观察乔正岐。
他脸上的表情很少,顶多偶尔会寡淡地看她一眼,大部分时候都是专心地开车。原鹭看得无趣就把座椅放倒,干脆补了个回笼觉。
乔正岐把车停好,原鹭迷糊间觉得车不走了,就用酥懒的声音问:“到了?”
每个人刚醒的那一瞬间,戒备都会放至极低。
乔正岐听了她近乎撒娇的语气,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原鹭意识到刚刚那声奶猫一样的叫声出自自己,很快就恢复了清醒,干干地咳了一声打破车里的静寂:“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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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的早市也是极为热闹,有经验的主妇们为了一家老小一天的可口下饭菜,很早就杀至菜市场。早市的海鲜档口往往人头攒动,是最打得最火热的一片区域。
原鹭这张年轻的脸夹在主妇们被岁月侵蚀的脸中间,显得略微青涩稚嫩。
原鹭拉着乔正岐,一边带他迅速穿越肉食档口,一边说:“这块儿的猪骚味浓,你吃不消,咱们赶紧走。”
乔正岐确实有些难以接受菜市场腐臭混杂着咸鱼类干货的味道,不过还不至于像原鹭反应的那么忍受不了。
乔正岐忽然发现她可能对他有着某种芥蒂很深的误解,似乎总是在忌怕着他,忌怕那些她自己可以强忍的东西会轻易地触怒他。在她的潜意识里他或许只是一株被束之高阁的幽兰,纵使入鲍室,也会担惊受怕着幽兰对鲍室的嫌恶和讨厌。
事实上他不是幽兰,他也不忌讳和她一样忍受那些世俗里肮脏污浊的东西。
乔正岐拉住她的手,紧紧地回握,缓住她急乱的脚步,说:“没关系的,我们可以走慢一点。”
走慢一点,才可以并肩同行。
原鹭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她的手就莫名其妙地被他牵住了。她试探着把手收回,他却视若无睹地用大掌更紧地包裹她的小手。
她的手心在冒汗,脸上的温度也随之愈升愈高。
“海鲜档到了,我去挑螃蟹。”她有些落荒而逃地把手挣扎了出来,心虚地一个人挤到大妈们的队伍里去挑拣螃蟹。
“哎哟小姑娘厉害的咧!一下就把我挤到旁边去了。”
原鹭听见周围某个大妈的剽悍巨嗓,脸腾的彻底红了,把头埋得更低去挑螃蟹。
☆、第二十三章
挑螃蟹要挑捏起来满壳的,一捏下去壳子就瘪了下去的一定不肥。还可以把螃蟹举起来对着档口的钨丝灯泡照照,光线透过螃蟹两侧的壳尖,可以看出螃蟹肉是否长满了整个蟹壳。春节这会的螃蟹还是公的比较肥美,母蟹排卵产子后瘦了些。
这些都是以前原鹭的生父在时教她的。她的生父是个很老实本分的人,在菜场买菜时常会被小商小贩哄蒙了,有时候拎着几个小贩口中打包票保肥的螃蟹回家,母亲切开一看却瘦得根本连肉都没有,这时父母就会在厨房里叮嗙地拌嘴。
一个抱怨买菜真买不来,另一个恼火了就说:以后菜都你买,我再也不管了。
吃的教训多了,原鹭的父亲竟也变成了挑螃蟹的好手,有时父亲带着原鹭上菜场买菜,就会跟原鹭说什么样的螃蟹准肥,什么样的螃蟹瘦得连做汤都嫌磕牙。
原鹭仔细地挑了十来个螃蟹,打算晚上清蒸两个,剩下的焖了放冰箱里冷藏,想吃了再拿出来热热后白切蘸姜丝酱油醋吃。
她带着满意的战利品从大妈堆里钻了出来,一见乔正岐还站在原地等她,得意地举着手里的螃蟹笑了起来。
“别的也不买了,医院里准给做上,咱们去吃早饭吧,陆家桥菜市口附近有家无锡的酸辣汤可正宗了,每回我打这块儿过都忍不住要去尝一口。”
乔正岐耸肩,说:“先把螃蟹放车里。”
乔正岐把她手里的螃蟹袋子接了过来,发现沉呼呼的,真不明白刚刚她那只小藕段似的胳膊是怎么冲着他举得那么高的。
原鹭把手上的水渍抖了抖,说:“幸亏多要了些冰块,路上耽搁了也不要紧。”
把螃蟹放到后备箱,原鹭熟门熟路地带着乔正岐去她说的那家酸辣汤店。
还不到六点,店里的生意就很好了,店家忙不开原鹭自己动手收拾了一张桌子出来,喊了两碗酸辣汤,又去隔壁的烧饼铺子买了两张梅菜烧饼回来。
烧饼打的招牌是缙云烧饼,做法却有着地道的北方风味。饼皮厚厚的,里面夹一层梅干菜肉泥馅儿,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梅干菜肉泥汁儿就彻底浸到了饼坯里去,烧饼上面的芝麻跟着簌簌地往下掉。这时候再喝上一口浓稠的酸辣汤,酸辣汤里的笋丝儿豆干软硬得当,让整碗汤显得料足劲儿够。
原鹭喜欢把油面筋最后泡到汤里,最后一口的筋道让整个早餐的味蕾盛宴彻底升华、完美落幕。
她在吃饱喝足后,觉得心里的那种舒坦都可以延伸到每一个脚趾头。
乔正岐很少见到有人会因为一顿八块钱的早饭满足得恍入无人之境,尽管他觉得原鹭的幸福感太过容易被充实,但也被感染得心情很愉悦,这顿早饭算是吃的津津有味。
她吃得比他快,一边等着他吃完,一边双手撑着下巴思绪飘远。
“你过完年回去么?”
“回美国?”
“是啊。”算起来他已经在国内呆了快两个月了,学校那边不用回去么?
乔正岐默了会,说:“这学期我休假,主要带着团队和g大进行科研立项,尽量带动两边的实验室交流。”
还是要回去的,原鹭把思绪拉了回来,看着他:“我一直觉得化学这东西害人,你看那么多的生化武器,那么多的食品安全问题,那么多的毒剂和危禁品,哈哈可能这是文科生的偏见,但是一看见你,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觉得它忽然也不那么可憎了,甚至还会觉得化学是一件严肃的事儿。”
乔正岐想,大约那是因为他给她很严肃的感觉吧。
“我也不觉得它是什么好东西,但一直在让它变好。”
原鹭格格笑着:“回头请你给我做几块肥皂,它就真变成好东西了。家里一直用洗手液,突然很想念那种用肥皂洗手的感觉,小时候用的柑子味儿的,可惜停产很久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找着一样的。”
“好。”
“真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