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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的第一次
少年在佣兵报名表上年龄那一栏写下十一岁,在姓名那一栏停了下来。
扔下笔,少年偏头朝向站在他左边填表的青年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法兰克?库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青年皱眉看着眼前的年龄比他小很多却不用敬语和他说话的少年。
少年没有回话,径自又转头朝向右边填表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德比亚?辛?斯坦因。」对方手里飞快的填写着,头也不抬的回答到。
少年低头重新拿起了笔,然后在自己的报名表姓名栏上写下了「法兰克?斯坦因」。
「我说,」被无视了的库克瞄了一眼刚刚才拥有属于自己名字的斯坦因,语气不善的开口到,「十一岁的小鬼不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喝奶,跑来参加什么佣兵考试啊!等下测试的时候,你就乖乖躲在我的背后吧,别拖后腿!」
那时候的库克自信满满,那时候所有参加佣兵测试的人也都没有想到会在测试场地遭遇高阶魔兽的偷袭,当看到满地都是同伴支离破碎的尸体时,库克在魔兽的逼近下惊恐的后退,直到感觉到身后撞到了什么才恢復了一点心智,原本以为只剩下他一个人活着了,可是不对,还有一个也活着,在测试开始的时候他为了展现自己的强大而把那个小鬼安排到了自己身后。
此时面对魔兽突然扑来的动作,库克转身猛的拽过斯坦因的胳膊将他提起来向魔兽的血盆大口迎去,吃他!吃他!趁着魔兽吃这个小鬼的时候,他可以逃跑的!
然而库克没有等到斯坦因的惨叫,等来的却是魔兽的嘶鸣,库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斯坦因的手掌刺进了魔兽的额头,白色的脑浆混合着鲜红的血水倾泻而出。
腥臭味让库克扔下了斯坦因,独自跑到一边呕吐了起来,很久之后才擦了擦嘴角又走回斯坦因的身边,带着稍微恢復的理智,库克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至变得有些亢奋,「太、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家伙可是在工会悬赏单上的,我们俩活下来了,所以我们已经是佣兵了,在成为佣兵的当天就可以同时完成猎杀魔兽的任务,这真是史无前例!喂,赏金我们得平分,别以为是你杀的你就……」
库克的声音猛的停了下来,瞪大的双眼惊恐的看着那隻没入自己胸口的手,「就算……不想分我赏金,你也不用……」
男人来不及说完,身体就已经沉沉的倒下,斯坦因从库克的胸口抽出了自己刚刚捏碎了一只心臟的手——杀你跟赏金无关,只是因为你太吵了。
「王城的佣兵新人果然不一样,来学习这一趟真的是值了。」站在王城佣兵工会负责人吉修身边的男人,看着一身鲜血的斯坦因时,扶了扶金边眼镜笑着开口。
「雷恩,闭嘴。」不同于男人的笑意,吉修一直皱着眉头,二十七个佣兵考生,因为突发事件只回来了一个,还是一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孩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后续事件该怎么处理了。
雷恩不甚在意的越过吉修,几步走到了斯坦因的跟前弯下了腰,「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法兰克?斯坦因。」
「嗯。我叫雷恩?季汀格斯。沃克城的佣兵工会负责人,如果以后你到沃克的话,可以来找我哦。」
斯坦因给雷恩的回答是背影。看着那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走远,雷恩回头对吉修笑着说,「他有一双很不错的眼睛。」
「红色瞳孔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嗯,」雷恩点点头,「但是却没有一双像他那样,你慢慢烦恼吧,亲爱的吉修,现在我要去找东西把那双眼睛画下来,因为那双眼睛的主人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佣兵。法兰克?斯坦因是吗……」
法兰克?斯坦因,从几百年前起,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就是强大。
然而在几百年后,名字的主人却否定了它。因为「讨厌的男人」在询问他名字的时候,溟澄对他摇头了,溟澄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他也不要这个名字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从来就只有姓。」
「溟澄。」
「……啊?嗯?」斯坦因的声音打断溟澄的思绪。眼前的斯坦因穿着挑选好的新衣服站在她跟前,他的容貌不是出众的,但是即使是溟澄这种低等级佣兵也不难看出他无懈可击的姿态,那种突兀的气质让周围的人忍不住侧目。
斯坦因伸手拉过溟澄的手腕细细摩挲,毫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弯下腰身将额头放在溟澄的肩上,「不要想别人。」
溟澄的身体僵了僵,然后对自己也很是无奈的叹息,她确实一整天都在走神,距离把季汀格斯打发走已经大半天了,明明决定采购好物品就马上离开沃克的,可是这一路上她总是不经意想起季汀格斯,想起他的态度和看斯坦因的眼神。
男人冰冷的指尖抬起溟澄的下巴,血红色的瞳孔凝视着溟澄的脸颊。从早先在湖水里洗澡的时候就多少明白,溟澄不讨厌他的身体,她温柔的抚摸他的肌肤,大概不光是不讨厌,应该更多的是喜欢才对。想要她
', ' ')('一直这么喜欢他,即使只是对这一身苍白身躯的喜欢也好,可是,她开始想别的男人了,「溟澄,别想了。」
不是不会用残忍的手段虐杀生命,只是一直以来觉得太麻烦,所以对待猎物都是一击毙命,然而眼前的少女这样想着别的男人,瞬间涌出的无数种虐杀手段让斯坦因险些不能控制自己。如果真的把任何一种方法付诸于行动,溟澄都一定会被吓到的吧……「溟澄,我不想让你哭。」
「抱歉,我只是有些在意他之前说的话。」溟澄并不知道斯坦因的想法,只是直观的为自己的失神道歉,伸手抱住斯坦因的腰身,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心口。那里没有心跳,没有温度,没有起伏,只是冰凉得透骨,然而却让她心安,「你真的是……那个几百年前的佣兵,是吗?」
「你想要我是,我就是。」回搂住溟澄,斯坦因的鼻尖轻轻的蹭着她的头髮,没有嗅觉,但是却喜欢极了这样亲暱的举动。
被斯坦因的动作弄得很痒,溟澄笑着用指尖推开他的额头。其实完成佣兵工会悬赏之后溟澄多少就有预感了,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同寻常,和季汀格斯交谈之后,自己似乎也被那种笃定的执着感染。现在认真想起来,斯坦因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佣兵并不重要,关键是他这一路上一直陪着她,即使,他只是具尸体。
溟澄动了动手指,然后主动的伸手握住了斯坦因的手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斯坦因有点茫然,愣了很久之后他突然伏低身躯用自己的脸颊磨蹭溟澄。服装店里的顾客用难以言表的表情看着这一幕,只有溟澄知道,斯坦因不会笑,他只能用那瞬间柔化下来的神情贴近她来表达他的开心。
「我们多留几天再走,好不好?」回宿店的路上,溟澄偏头看着斯坦因。想要过几天平静日子的想法让溟澄暂时把逃亡的事放在了一边,心里居然有了「也许永远不会被抓到」的侥幸心理。
男人点点头,一直以来就是溟澄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然而有的事真的是奢望,现实总是一次次的让溟澄觉得挫败,不过几天之后,溟澄安静趴在斯坦因胸口,坐在窗边看着路上行人,听到房门被毫不客气的踹开时就知道,不想见到的人终究还是找来了。
「果然在这里!大人!您看您要找的是他们吗?」闯进屋里的男人退到门边,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一位女性。
溟澄对于女人的到来没有过多的情绪表现,只是像很久不见的友人一样随意的挥了挥手当做打招呼。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满意溟澄的态度,「妳居然真的还活着。看来我处理得还是不够彻底。」
「所以他这次让你来补救?」溟澄的语气有点好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消失而已,这样也不放过我?」
听到溟澄口中的「他」,女人眼神有些动摇,却只能脸色不快的将「他」的意思传达给溟澄,「大人让我把妳好好的带回去。」
女人话音刚落,狭小的房间内涌进了一群人,他们穿着铠甲拿着武器,锐利的兵刃指向溟澄和斯坦因。
「你记得我说过,赏金用完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吗?」
「嗯。」
「其实赏金早就用完了,为了以后和你逃得远一点,买了好多东西,现在看来都用不上了。你可以走了。我们该分开了。」
「可我没答应。」
「……」溟澄抬头看向身旁的斯坦因,他和她并肩站着,没有将她拉在身后摆出保护者的姿态,可是她心里明白,那只是他自信在这些士兵动作之前就能解决掉他们,再仔细想想,之前用完赏金就分开的约定确实是她单方面的,从头到尾斯坦因就没有表态……斯坦因,你变聪明了啊……看着男人漠然的侧脸,溟澄清了清嗓子,「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别当真。今天我是一定要跟他们走的,有的话需要跟有的人说清楚。在这之前,你是我丈夫,一路上这些人里如果有谁想要我的命,你记得先帮我杀了他。」
「好。」
「那么,走吧,辛科里亚。你舍不得你家大人等太久吧。」溟澄笑瞇瞇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而后目光又转到了一边的起初踹开房门的男人身上,「上次的伤口似乎并没有给你留下深刻的教训,虽然这次不是在佣兵工会里了,不过也不影响你再被教训一次。」
溟澄的话让男人变了脸色,转身正想逃跑的时候却被人捏住了脖颈,身体被提起来之后整个面部被狠狠的摔在了墙上,然而斯坦因并没有鬆手,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到来,原本他揽着溟澄的惬意心情消失殆尽,带着心里的阴郁,斯坦因摁着男人的脸狠狠的磨上了墙壁,墙面上的血痕顿时变得触目惊心。
「记得吗?他就是上次在佣兵工会被你揍过的那个人。」溟澄厌恶的看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对斯坦因开口说到。
斯坦因摇摇头,忘了。
一旁被叫做辛科里亚的女人怔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光因为溟澄对斯坦因的称呼,更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利落又暴力的行径,心情平復之后,辛科里亚并没有去管带路的男人,随便看看也知道他活不久了,而她正
', ' ')('好也可以省下应付的赏金。只是,目光挪到斯坦因的身上,辛科里亚心里难得的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知道把这个人带到那位大人眼前对不对,可是显然,这个男人不会离开溟澄……
再度回到熟悉的地方,溟澄意外的发现,心里居然没有之前一路上设想的那么难过,甚至可以说眼前的场景,对她的触动聊胜于无。一直以为她会抵触回到这里,可是显然,她错了,是高估了自己对故地的感情?或者是……
偏头向牵着自己手的斯坦因看去,发现对方依然是毫无表情的模样,感觉到视线之后,斯坦因回视了过来,然后眨了眨眼。
溟澄笑了。
那是刚踏上路程的时候她和他私下里说的话,她说斯坦因最好学会眨眼,这样外表看起来比较像活着的人,不会被怀疑,于是之后的每一天,简单就能杀死a级魔兽的男人都会努力的练习闭合僵硬无感的眼皮,从最初的把脸皱成一个包子到现在的自然,每次只要溟澄看向他,他就会像求表扬的小孩子一样眨眼回视,然后得到溟澄的微笑。
斯坦因觉得自己会一直和溟澄在一起的,至少这么久以来,她没有对别人那么笑过,至少,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即使过了几百年,神殿依然是和皇宫一样宏伟的建筑,大祭司依然是那样神圣高贵的装扮,斯坦因看着那个人从不远处向溟澄走过来,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或许还有别的情绪在他的眼中,那种情绪让斯坦因心里涌出一阵阵杀意。
「溟澄。妳真的还活着。」
和那天辛科里亚一样的话语,听在溟澄耳中换来的却是一个疏淡的笑意,「好久不见,卫西斯大祭司。」
「溟澄……」卫西斯显然对溟澄冷漠的反应有些不适应,宽大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握着微微发抖,「溟澄,那天的事我很抱歉,可是妳现在回来了……」
「我完全可以选择不回来,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我要和丈夫过安宁日子,介于这点,我必须回来跟大祭司说清楚,请您不要再搜寻我。」
「……丈夫……?溟澄……溟澄妳一定是累了,妳先休息……」卫西斯呼吸变得有些不稳,对上斯坦因血红的双眼之后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辛科里亚身上,从卫西斯质问的眼神中溟澄能猜到,这一路上虽然辛科里亚每天都用猎鹰向卫西斯汇报路程进度,但是显然从没提过她已经有「丈夫」的事。
溟澄不想耽搁时间,同时也明白身边的斯坦因如果知道卫西斯曾经对她做过什么事也许会马上动手杀人的性格,于是转身对斯坦因开口,「你先去休息好不好?我和大祭司说完话就来找你。」
第一次,斯坦因没有对溟澄的话马上做出反应,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站了很久,然后手抚上胸口的位置,那里放着她的画像,她在离他心臟最近的地方微笑。同时也想起了大祭司的脸为什么让他觉得熟悉,那是另一半被他毁掉的画像,画像里的男人和眼前的大祭司一样的容貌,金黄的卷髮,白皙的容颜,湛蓝色的瞳孔温柔又美好。大祭司总是耀眼的,他们和他这样的猎犬不一样,他们远离尘污,高高在上,而他满身血腥,只有獠牙。洁白和灰暗就是他们所处的不同世界,人都是追逐美好的动物,就像他喜欢溟澄,溟澄喜欢的也是那样干净的人吧……可是他一直以来面对她都收起了自己的利爪,她并没有厌烦他不是吗?是不是……可以有一点期待?
「真的会来找我?」
「嗯!」
第一次,溟澄觉得面对卫西斯很累,不光是语言上的沟通,更多的是明明在面对面的谈话,心思却总是飘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几句话之后卫西斯就逃避似的单方面终止了两人的沟通,蓝色的眼眸低垂着不去看溟澄,两人谁也不开口打破沉默,直到辛科里亚插嘴,「卫西斯大人,您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国王陛下就快到了……」
「溟澄妳去休息吧,晚点、晚点再说……」卫西斯听到国王陛下几个字的时候慌乱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后快速又小心的看了溟澄几眼,不等溟澄回话就匆匆的离开。
国王……溟澄看着卫西斯的背影讽刺的笑了笑。
找到斯坦因的时候,溟澄甚至不敢相信那个在水池角落边团成一团的物体就是那个平日挺拔狠戾的男人,眼前的斯坦因蜷着身躯,脸埋在膝盖里,平时明明听到她的脚步声就会回头看过来的反应也没有出现。
「你怎么了?」溟澄的手抚上斯坦因的背,虽然心里对眼前的情景接受不能,但是知道对方是尸体,溟澄还没蠢到问出是不是生病了这种二逼话。
「不要看我。」
「哎?喂,你把脸抬起来。」不习惯看不到斯坦因的容貌,溟澄开始动手扳起斯坦因的手臂。
「不要看我。嫉妒的脸,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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