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王轩之就在药铺门口候着,等着伙计开门,虽然难以启齿,但是他必须得赊药,他娘前几日,说胸口不舒服,忽然地,吐出一口血。
郎中说了,他娘心思郁结,若打不开心里的疙瘩,怕是活不了多久。
人活着,讲究一个精气神,精神没了,毫无求生的意志,那也就离死不远了。
被赶出府,他从高高在上的少爷,流落到市井中,家里请不起下人,一切的活计,烧水,劈柴,都是他和娘亲两个人做。
娘亲身子不好,还得给他做饭洗衣,坚持让他去学堂念书。
王轩之心疼他娘,学会生火,烧柴,做饭,天不亮,他就爬起来念书,而后给娘亲煮药。
眼瞅着,家里的银子见底,他心里忧虑,厚着脸皮,回到府里,找他爹要银子。
“你个逆子!当初离家,你怎么说的?断绝和我的父子关系,以后,你就是你娘一人的儿子,你现在怎么有脸回来?死在外面算了!”
王老爷本来还没那么生气,被丫鬟上位的新夫人挑拨,怒火中烧,脑门青筋暴跳。
“哎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王家的大少爷啊。”
丫鬟吹了吹指尖上的尘土,怪声怪气,“你爹抚养你成人,你用得着和见仇人一般?说几句软和话,不就是银子嘛……”
本来她不说还好,哪壶不开提哪壶,王轩之当即来了脾气,扭头便走。
这下,王老爷更生气,告诉家里下人,以后逆子再回来,直接打出去,谁也不许可怜他!
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王轩之低头,忍住鼻间的酸意,他告诉自己,要好生念书,依旧考上秀才,举人,直到进士,做大官,让王家人后悔!
可他的雄心壮志,还没来得及完成,他娘又病倒了。
家里几乎没米下锅,娘的病同样耽搁不得。药铺的掌柜唉声叹气。
“轩之啊,你是个孝子,但是你娘的病,就是个无底洞,得一直好生将养。”
如果是一两副药能治好,掌柜愿意做个善人,奈何东家看到欠账,特地告诉他,药铺不是慈善堂,不然迟早关门大吉。
掌柜能力有限,也挺不住了。
王轩之垂头丧气,他的年纪,做个跑腿写写算算的活计使得,但是整条街的商户,都和王家熟稔,谁也不敢用他,那等于和王家过不去。
绝望之下,他想个法子,自卖自身,只要能换来银钱,他什么都愿意做。
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的骨头缝窜着凉风,时间一点点过去,却没人问一句,只有好心人,在他面前丢了点铜板。
被当成乞丐,屈辱吗?不,只要能让娘不断药,他什么都愿意做。
“大叔,为啥没人用他做工,王小哥哥不是读书人吗?”
据林小丫所知,读书人最好找活计,识字会写,摆个书信摊子,帮忙写信,也不至于断炊。
“小丫头啊,你想的简单,王家的少爷,谁敢用?他爹说是不管了,万一哪天抽风,不得找人家麻烦?”
边城里不是没有更强的商户,例如徐家,可明眼之人,都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那边,王轩之已经站起身,捡起地上的铜板,对周围的众人鞠躬,绝望地离开。
不知为何,林小丫突然想帮帮他,她想,或许就是缘分吧。
娘和大哥还没在药铺出来,她只能委托周围人帮忙看着东西,谎称要去茅厕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