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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2 / 2)

太后还在摇头生气:“像发了癔症一样!挨打的几个宫女都是长得周正些的,她就是看人不顺眼,人家踩了猫、打了碗、弄脏了活计这样的小事,她就骂人家‘好骚蹄子,在我这儿做张做智的,敢情你也想学了骊珠靠攀龙床上位?我打烂你的腿!看你怎么撇开腿让男人入!’听听,像个皇后的模样?!”

常年不得丈夫的爱,又遇上了礼亲王的构陷,丧了权柄和仪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废——估计是好人也得逼疯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然后太后只垂泪片刻,又恢复了冷静理智的模样:“劝说不听,我对她也仁至义尽了。”

丽妃内心几乎是狂喜,用尽气力才遏制自己的颊肌使自己别笑出来。

紧接着听见太后说:“不过你看今天皇帝屋子里那个值夜宫女,觉得是个什么路数?”

丽妃说:“长的也就一般人儿,甜相,聪明样子,五官皮相不如当年骊珠多矣。”

撇了撇嘴,想了想又说:“值夜一晚上,发辫还是挺齐整的,想必不是自荐枕席那种路数吧?”

太后冷笑一声说:“皇后呢,看什么女人都像是要抢她丈夫的;你呢,看谁都觉得没事——真憨!”

丽妃嚅嗫着不知道说什么。

太后又说:“看这种事,眼睛要尖!她发辫是整齐不错,你没看出来衣衫也是整齐的?——值夜是一夜坐墙根听主子睡眠的动静,时不时起来端茶倒水、伺候解手,绸缎的衣服下摆哪有不皱的?她的袍子却是平平展展的,只有衣裳挂着才可能!再有,你看那小丫头的眉和臀,眉峰不聚,面含春色,臀圆而翘,这不是姑娘家,已然是有过经验的小妇人的模样了!”

她目光望空,似在回忆,俄而缓缓说:“圣母皇太后当年什么时候入了先帝的眼,我就是粗心了一下,没有发现。等到发现,已然晚了。虽然先帝初始给她的位份也并不高,可是盛宠不衰,还生了皇子。我那时候呵……”

她不好说自己暗暗妒忌了圣母皇太后很多很多年——即使人家完全没有分她皇后权柄的想法和能耐——但被突袭一样抢了丈夫,这种恶感在太后心里持续了很多很多年,这是正室的皇后无以言说的痛,而只能埋藏着嫉妒,装着对嫔妃们宽容大度的样子。

丽妃此刻却想不到那么远:一个小宫女受了皇帝的宠幸算什么?她要能在太后的扶持下,不动声色登上后位,这才是大胜利。日后要对付一个小宫女还算什么事?即便是后宫里多一个人,只要自己当上皇后了,也无伤大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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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亲王作为先帝遗命的辅政王,如今却一夕之间下了高墙大狱,这在朝野中自然是大震动,然而震动到如此之大,反倒没有什么声音,大家都竖着耳朵,四下里打听“上谕”或者“懿旨”,看上谕和懿旨的言语间是轻是重,猜度礼亲王是否还保得下一条性命。

各种揣测纷至沓来,尤其以养心殿传出来的消息最为准确:太后大早就到养心殿把皇帝堵在斋室里,好好告诫了一番,其意昭昭不言而喻。

清流一直是要站队的,此刻见风向不妙,自然有见机的人试探着抛出了弹劾礼亲王的奏稿,先只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而后奏折留中,不见任何斥责,当即明白礼亲王此命休已。顿时,铺天盖地的折子到得养心殿里,除了少部分还为礼亲王说话,大部分都在骂他毫无臣礼,逼凌天子,擅权窃国,死不足惜。

三法司照着这样的思路审下去。最先缴械的是刘俊德——从长三堂子里被光着.屁股抓出来,“道德宗师”的名分已经成了绝大的笑柄,那一口“再衰三竭”的气儿,早已经在红倌人的牙床上就泄光了。他在堂上痛哭流涕,只求赐死,不要明正典刑,贻羞子孙。

礼亲王听着刘俊德一五一十地招供,只是冷笑连连。

大理寺卿还给他一点面子,拍拍礼王府邸查抄出来的一叠书信和账本,和声道:“亲王,证据确凿,何必呢?到头来弄得自己难看不是?”

礼亲王其实已经被夺了爵位,皇帝要是狠一点,就可以暗示大理寺用刑求,大理寺卿也是在暗示他——人在三木之下,必然是痛苦万状、丑态百出,礼亲王何必还螳臂当车,和皇帝与太后拧着呢?

礼亲王一直是闭着眼睛,宛如对所有的话都听不见一样,此刻突然睁开眼睛说:“现在正蓝旗是谁在管?”

大理寺卿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是荣贝勒。”

礼亲王冷笑了几声,而目中浑浊有泪,自叹道:“是了,是了,不是自家人的叛变,大厦一般的基业,又怎么可能倒塌得罄尽?荣聿不哼不哈,和今上一个样,果然是同样的出身,果然是好叔侄!”

大理寺卿听得尴尬——这是说荣聿的母亲和昝宁的母亲都不是正室出身,甚至都不是名门出身——礼亲王的跋扈刻毒,现在都没有收敛!

他怒喝道:“这话出来,你果真是不想要命了么?!”

礼亲王跪坐在地上,斜乜过去,俄而笑了两声:“我哪还能有命在?最毒不过妇人心!横竖不过一条命罢了,要我招供你们就听着:我好歹是先帝钦命的顾命大臣,是皇上的伯父,我只对我那御座上的皇侄招供。”

他的要求由大理寺卿告诉到昝宁那里。

皇帝也犯了踌躇:礼亲王这会子要面圣,只怕说不出好听的话,到时候被他这个阶下囚呛上几句,必然会气死人,君王的面子也很难下得去;但是不见他,他跟大理寺僵着,真弄得大刑伺候一个前亲王,说出去是朝廷的狭隘和难堪,反倒显得礼亲王是英雄一般。

“朕再想想。”他回复道。

一个人待在东暖阁喝茶,沉闷想事儿的时候,目光总能看见四处摆放的青松和山茶花,躁郁之气在看到这些自然的色彩之时,会不觉中沉淀稳健下来。

他决意出门走走,养心殿后头殿宇密集,但盆栽和鱼缸都有,宛如一个个小景,他凝视着鱼缸里一条条游鱼,觉得这滑头钻营的模样就好似礼亲王及他一群手下一般。

正看得皱眉,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啁啁”的长鸣,抬首一瞧,原来是他的那只海东青,展翅在春日明媚的白云间飞翔。

昝宁嘴角噙笑,信步向鹰房那里而去。

果然看见李夕月穿一件旧衣,挽着袖子,拿着长长的竹竿在对着天空挥舞——长竹竿顶端系着金黄色的绸带,被风吹得猎猎地响。她呢,脸蛋也变得红扑扑的,细看额角鼻尖都是汗珠。

“干嘛呢?”他含笑问。

李夕月说:“闲得发霉,给万岁爷驯鹰呢。”

“怪道今日的茶泡得不出味,原来是你打马虎眼儿,一推二五六,自己躲在这里玩鹰!”

李夕月笑道:“奴才可不敢打马虎眼儿。李总管说叫宜芳跟在茶房伺候,她那么好学上进,我不能不让她干活儿。所以今日她在茶房伺候呢,泡茶的口诀我可是都教了她了,不过学这个还需要悟性,得给她几次机会。”

昝宁皱一皱眉,冷笑道:“机会呀?也行,先教训她一顿板子,长长记性。”

宜芳虽在正蓝旗,但明显是太后那头的人,现在拿她使反间计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留着她再出幺蛾子么?干脆结结实实打几顿,出完气就撵出去——她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呢!

见他扬声似乎要叫人,李夕月一把拉住了他:“干嘛呀!”飞快地又松开手,怕落了人眼。

她的劝谏,他总得耐着性子听,只是先警告道:“你可别做老好人,人家倒打你一耙时可不会记得你的好处。”

李夕月悄然说:“我虽然蠢笨,但是难道李总管也蠢笨?”

昝宁想了想:“李贵搞什么鬼?为什么不叫我知道?还……”

还让李夕月担风险?他心里很不满,眉头就皱了起来。

李夕月回答不了,但指了指天上的鹰:“万岁爷您看,鹰得飞得高,才能看得远!”

甜笑着又说:“上回那只叫奴才带给父亲的鹰,想必也熬好了,不知道飞起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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