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拍电影穿戏服,尽管心里不太舒服,感觉像在扮演林泽这个人的钟云清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安慰自己。
等他出来,季宏明也已经换好衣服守在外面。他打量着眼前的钟云清,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不过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看到两人下楼,餐厅里管家大概一早就接到吩咐,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对于昨天还只能坐轮椅,走两步就喘的钟云清,今天突然能自己下楼这事,老人一点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他替钟云清拉开椅子,就绕着他团团忙碌起来。长条餐桌上,除了精心烹调的食物,中央还摆着一大捧鲜红如血的玫瑰,在玫瑰花另一头的季宏明,则像是完全被老管家遗忘了一样。
这一次的刻意冷落,却没有让季宏明发飙,他安静享用着从其他佣人手里递来的一盘又一盘食物,从头盘,汤到主菜,外表狂野像是一头嗜血凶兽的男人,用餐礼仪却无可挑剔。
吃完饭,季宏明消失了一会儿又突然出现。
“跟我来。”说着,他拉起钟云清穿过拱形的长长走廊,来到了一间墙壁、地板、落地玻璃门窗都是白色的休息室坐下。采光良好的房间,窗户和玻璃门都正对着花园的位置,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满园玫瑰争相竞放、美不胜收的景色。
“念给我听。”歪在舒适的白色沙发躺椅上,把手里一本翻得快破皮的书塞给钟云清,季宏明立即一点不客气地要求道。
钟二低头一看,手里书本的绿色封皮上赫然写着——《安徒生童话集》。
“……”姓季的这是又犯病了?
“快念。”见钟云清迟迟不动,季宏明掀起眼皮,又催促了一声,样子有些不耐烦。
迎着季宏明此时的目光,钟二脑袋里那根弦也快要绷断了,他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被莫名其妙当成某个人的替身来找安慰补偿,一次又一次的,这谁能受得了?
动了动嘴皮,刚想拿书糊季宏明一脸,告诉他大爷不伺候了,安静的房间里,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便突然响起。
啧了一声,季宏明坐直身体,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他原先扬起的嘴角立刻耷拉了下来,按下接听键,就听他朝另一头吼道:“姓季的你个王八蛋,存心让老子不痛快是不是?”
一边正心头火起,恨得牙痒痒的钟二立马噗嗤一声乐了。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也听到了,立刻追问了一句什么。季宏明警告般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钟云清,可钟二根本不怕他,反倒挑衅般呲了呲牙。没奈何,季宏明只能拿着手机含含糊糊回了几句。
听着电话那头接下来的声音,季宏明的脸色也渐渐郑重起来。
看来是有紧急的事要办,收了线,把手机塞回口袋,他就当着钟云清的面掏出手枪,检查了一遍弹匣,拉开保险栓。他行云流水的手指动作,就像钟二在演奏乐器时一样,充满了令人迷惑的韵律和技巧性。
“下次有空我来教你怎么开枪。”在钟二两眼盯着不放的同时,季宏明站起身,仿佛一下就看穿了他。
被冰冷的漆黑枪管碰触脸颊,陷入瞬间着迷的钟小二立刻清醒。他一脸戒备,以为对方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季宏明却只抬了抬下巴,一脸得逞的坏笑道:“书先放你这里,别给我弄丢了。”
然后也不等钟二反应,就直直推开玻璃门出去了,从花园离开的高大背影,好似一头正小心穿过荆棘花丛的黑色野兽。
因为门打开了,窗纱被风吹拂扬起,空气里也瞬间飘来一股玫瑰香甜的气息。
放松地深呼吸,这时室内只剩下钟云清一个,对季宏明挑的这个地方,钟二倒是很满意。窝在舒适的沙发靠椅里,先是伸了个懒腰,手指再翻开怀里这本年代久远,书边页都已经起毛的童话绘本,看了没两页,钟二就没耐心地扔到一边,目光随后投向了室内的那架白色钢琴。
虽然不想承认,季宏明刚才摆弄枪械的动作,却实实在在让钟二的手痒了。从中毒受伤以来,又有好些日子没碰过任何乐器,这次不用玉米他们嘲笑,钟云清也知道他十根手指都快生锈了。
看看四下无人,周围一片安谧,钟二就坐到钢琴前,翻开了琴盖。
虽然西洋乐器并不是钟二的长项,普通演奏还是没问题的。左手因为刀伤缝线还不能灵活动作,右手按在琴键上,叮叮咚咚响起的琴音,让他很快忘记了烦恼。
这些天来,具体发生了些什么至今仍在云里雾里,钟云清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在意。
这座岛上,没有电视信号,电话也打不出去,网络更不用想,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季宏明即便还没挑明,从他毫不加掩饰表现出的态度来看,却是打算把他一辈子软禁在这里。
钟二蹙着眉头,叹了口气,琴音戛然而止。
然后鬼使神差的,那本翻开一半,正孤零零躺在沙发上的童话绘本就被风吹起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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