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提到了点子上,她止步在说话的妖族身前,视线略过对方面颊一侧几近骇人的青黑色痂痕:我带你们离开魔城前来云洲,是为了什么?
妖族沉默了片刻,回:报仇?
报什么仇?
报修士无端侵入郦城挑衅之仇?一字一句,犹豫不决,想来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来云洲便听她一声令下追随而来。
她的视线无声无息地移开,看向了另一人:你觉得呢?
另一人则身形瘦削,面目皆隐藏在漆黑的帽兜下:不得不来。
白凡凡的沉默化作轻笑:怎么说。
对方沙哑的嗓音如指尖划过粗石:老魔王在位之际,魔城与四海八洲相隔,已然成为两个世界,在修士们眼中,魔城人人死不足惜。他缓缓低头,令人愈加难以分辨面目,老魔王已死,消息势必传出,与其坐以待毙令他人上门灭杀,不若率先出击一来威慑,二来证明如今的魔城不比曾经势弱。
听他一席话,人群中不少皆恍然大悟,白凡凡也难得露出几分欣赏的笑意。没想到此人一派寡言少语融入黑暗的架势,心底却十分通透。
那你可知,我们为何不去离西域魔城最近的蜀州,而是绕道云洲?
黑袍魔修沉默间好似在思忖:因为秦山?
白凡凡忽而眉梢一挑,眼底的似笑非笑将其周身紧紧包裹。
转瞬,语气中便多了几分坚定:因为秦山。秦山如今情况不善,老祖问世,荒唐之事屡屡发生,如今的秦山早已不如从前选择秦山,一来是因其地位煊赫,最好震慑他人;二来则是因其如今正邪不分,一个半个身子跨入魔族的老祖,便已然令他们难以抉择,我们率先对付秦山,正好替四海八洲的修士探头,他们轻易不会阻拦
一长串未及呼吸的话语接连不断落下,一字一句,似狂风骤雨落在众人耳际,震得他们不知如何反应。无数双眼睛一一望向了此间的黑袍魔修,纷纷思忖着此人究竟为谁。他一路来沉默寡言,莫说是众妖族魔修,便是白凡凡,也险些将此人忘在脑后。
良久的沉默后,白凡凡轻轻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听得面前青袍女子的问话,他终于缓缓抬头,露出一双黑沉不见底的眼眸:颉远。
来魔城多久了。
颉远顿了顿,才回:二十年。
二十年真巧
白凡凡终是挪开目光,继续沿着人群一一深入,周身难以言喻的气场令旁人下意识回避退开半步,众人中,唯有炎鹨为首的极少数妖族魔修,始终睁着一双坚定又尊崇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们都听见了,之所以带领你们前来,无非是为了落脚此处打头阵罢了,接下来,会有接连不断的妖族魔修入驻此地宽阔的正殿中是一如既往的冷寂,她的语调破开清冷,似攀沿巨石的蛇蝎,这里,会是我们的天地。
她的步伐止在了人群最后的一名黑衣人身旁,她微微侧头,两双似深洞的眼珠轻飘飘锁住了他:你觉得呢?
黑衣人镇定自若,可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潮澎湃,他僵硬良久,直至前方妖族魔修探寻的视线一一望向了他,他这才下意识低头行礼,可这一礼,却赫然出卖了他。
秦山!是秦山的礼!
人群中不知何人忽而一声厉呵,黑衣人迈着慌乱的步伐退后数步,额间冷汗几欲令其睁不开眼,他惊惧地回头便跑,离开前唯独瞧见了青袍女子眼中的戏谑。
他必须跑!他要回去,必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告诉祖老!
可御剑腾空不过一瞬,便被无数柄宝器击落。
白凡凡立在原地未动,身后的妖族魔修尽数越过她向外赶去。人流中,她只嗅见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好似秋日落地的浆果,溅出的汁水散发出隐隐的香甜。
她悄然回身,妖族魔修之中或有冲出正殿处置秦山修士的,或有伸长脖子看好戏的,亦或有不屑一顾的。众人之中,唯有一身黑袍辨不清面目的颉远站定在原地,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她与颉远擦肩而过:聪明人,就该收起你虎视眈眈的眼神。
颉远霎时低下头。
秦山修士的出现仿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她从来不会阻拦妖族魔修在自己的地盘暴露本性,可如今看来,是时候该制定些规矩了。
待众人回归,她已然再次入座,只是目光少了些许犀利,饱餐一顿的妖族顺势将血腥气抹尽。沉默中,炎鹨掩下心底的激动和崇敬,方才魔王一眼辨别出了敌人,而修士混迹在人群中众人竟无从察觉!
魔王大人,我等既已在此地落脚,可有什么需要我等做的,炎鹨刀山火海必往之!
白凡凡揉了揉倦意袭来有些难忍的眉心:知道秦山一举成名是因为什么么
因为秦山老祖这确是原因之一,眼见廖芥波澜不惊带着些许危险的目光投向了他,炎鹨赶忙改口,斗兽大会!秦山轰动四海八洲的缘由是因斗兽大会,秦山素来出手阔绰,宝器珍品不胜枚举,但凡斗兽大会上得胜之人,便可领走筹码。
只是秦山成也斗兽会,败也斗兽会
众人正疑惑着廖芥何故提及此,便听得一道不疾不徐的嗓音缓缓亮起:斗兽会销声匿迹二十年,是时候该重见天日了
众妖族魔修怔住,没等一一问清,便见廖芥缓缓起身,眉眼间充斥着倦意和不耐。
无需多问,他们已然知晓这位年轻的魔王究竟欲做什么。他们低头行礼,屏息凝神,待青袍女子携着一身迫人的威压离开正殿,他们才悄然松了口气。
没了廖芥,他们也渐渐胆大起来,四下环顾欲看清彼时的金殿,只是下一息,便感受到一阵威压轰然而来,将众人轰出了金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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