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照卿不动声色地回过身,等着他继续出声。
众人口中传的, 杜掌门已然自请剥去掌门职位, 可是真的?话音刚落, 便见一旁的青衣女子骤然扭头看向了杜照卿。杜照卿未加犹豫, 点了点头。
那如今传的轰轰烈烈的,你已与那女魔头修成正果,也是真的?老者的语调转瞬变得严厉, 见杜照卿平静无波地再次点头,既如此,你要我们去讨伐女魔头,我们如何信你?
白凡凡彻底僵在原地。
什么什么,修成正果?!
我与廖芥关系不假,互相爱慕亦是真眼见众修士手中兵器蓄势待发,她坦坦荡荡地回答,但神兽现世为祸苍生是真,我不欲这一切变本加厉亦是真。
顾飞剑目光略微瞥过并肩而立的两名女子,旋即侧身抱拳行礼:师父,弟子亲眼所见,神兽现世恐祸及苍生,当务之急并非追究杜掌门的责任,而是应当合力镇压神兽和廖芥。
谁人不知能劝动归鸿老者的唯有他的爱徒顾飞剑,只见老者的目光不动波澜地定格在了杜照卿身旁的青衣女人身上。白凡凡下意识害怕自己身份暴露,影响任务。只是老者的目光掠过,并未说什么,驱动了坐骑便要向裂谷的方向赶去。
此刻密林枯萎的趋势已然蔓延开来,若是再犹豫,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众修士思及这一点,纷纷收敛了对杜照卿的敌意和警惕,随归鸿老者一道继续向裂谷行进。
越靠近中央,阴沉腐臭的气息便愈加浓厚,四周全然无生灵,土地化为焦炭,云空万里不晴,恶劣的阴风吹拂下,干枯的树叶簌簌落地。
他们终于顺着神兽的气息寻至中央,只是出人意料的是,眼前哪里见她们口中所说的巨大深谷,分明是一片几乎望不见尽头的黑池。
不知受到了何物的呼唤,又或是何物的压制,众人只觉周身毛骨悚然,像是一只长着尖利指甲的手抓心挠肺。
归鸿老者给了身旁弟子一个眼神,便见顾飞剑踏着兵刃升至高处,探查起黑池周遭的情况。众人确定,池底卧着一具巨大的神兽。虽不知是否为廖芥将其唤醒,若不及时压制,怕是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众人面面相觑,临阵以待,在归鸿老者飞音传书的计划安排下,修士们井然有序地借由兵刃飞至黑池八方的角角落落,他们驱动灵力,布下阵法。
只是阵法尚未起效,便听得一阵排山倒海的吼叫自池底传来,池面猛烈震荡,数不尽的水柱被激起数丈,不少悬于空中布阵的修士被突如其来的水柱冲撞,跌入水中。黑沉的池水看不清众人的血迹,唯有愈加浓厚的血腥气息昭示着他们出了意外。
快!继续布阵!不要给神兽继续喘息浮出水面的机会!老者一声令下,源源不断的修士冲锋上前顶替了前人的位置,可水柱好似生了灵智一般,追着击杀布阵修士。
现场激烈却有序,人群中,白凡凡悄无声息地盯着正在指挥布阵的归鸿老者若有所思。
击杀顾飞剑的师父,是她的任务,可是
老者感受到了此方的目光,悄无声息地与她视线相撞。她不知老者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一定发现自己了!
白凡凡退后两步,却被杜照卿牢牢牵住手腕:不怕,很快便能结束了。
她不知该如何与师姐解释,右手掌心聚灵成刃间,手腕被师姐攥得更紧。杜照卿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不必担心,很快便能结束。
话音落下,轰然一声,白衣女修背后处的黑池掀起惊天巨浪,遍布着鳞甲和疤痕的丑陋巨兽渐渐浮出水面,它嘶吼着,一双赤红的眼仁直直掠过四处的修士,目光所及之处纷纷燃起烈焰。
修士们脸色一僵,接二连三地冲上前拼杀,却被几次三番掀入水中。
对神兽来说,这些猎物太渺小了,且修为低微,还不够它塞牙缝。
立在师姐背后的白凡凡抬眼望去,视线径直锁住了神兽脑袋上的那抹身影。她一身青衣融入夜色,难以分辨,可一张脸苍白无血色,却能让人一眼望见。她生着廖芥的相貌,身着廖芥的衣物,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与那个女人没有差别。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神兽头顶的女人,怒吼声一浪盖过一浪:是女魔头!是廖芥!杀了廖芥!杀了廖芥!
喊杀声此起彼伏,险些盖过了巨兽的嘶吼。直至众人发现自己难以近神兽身后,才听得有人朗声:将她和神兽一并封印镇压!
狂风吹起白凡凡青色的裙摆,她在夜色中与火蛇对视了一眼,旋即挪开视线不再看她。
突然,神兽头顶的女人像是发疯一般,疯狂驱动煞气,脚下的神兽受她呼唤也愈加狂躁,毫无差别地攻击厮杀周围的修士。
御剑而行的顾飞剑正奋力顶替前者的位置布下结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他回首望去,人群之首,那满头银丝的老者目眦欲裂地倒在地上,他的胸口,正笔直地插着一柄煞气化作的利刃。煞气腐蚀着老者的身体,吸干他的精元,吞噬他的骨血。
众人来不及上前照看,他们已然自顾不暇。
顾飞剑僵在原地,盯着下方师父的身体,和四周源源不断四散出的煞气利刃陷入呆愣,而后,眼底蓦然红了一片:师父!
一阵水浪将他击落,他在半空堪堪站稳了身子,而后乘着长剑飞速冲向师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