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下去,莫要跟丢了。杜照卿安抚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深洞,见丫头脸色沉下,只得无奈地轻轻拥住她,师姐答应你,出来便告诉你,好吗?
往日里,她何曾因为一些小事闹过别扭,如今自然亦知孰轻孰重,只得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企图给师姐传递几分掌心的温度。
杜照卿在身周竖起灵屏,为四人阻挡住迫人压抑的阴湿。地底漆黑一片,隐约能听见钟石之上滴落的水珠发出的清脆响声。
前方引路的翰影忽而回过头,笑着压低声音:阿芥,你猜这些水从哪儿来?见她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他才继而神秘兮兮地呢喃,这么重的尸气,保不准落在我们头顶的是血呢!
话音刚落,一滴冰凉的水珠恰巧砸在头顶,白凡凡脚步微顿,没等师姐出声讨说法,她便轻轻一笑:我倒是听过另一种说法,传言鬼域中有一条铺满尸堆的小径,脚下是尸皮做的地毯,头顶则是五脏六腑编织成的花丛你说,落在我们头顶的,可是某一条肠道流出的
别说了别说了!我认输!翰影骤然打断了她,铁青的脸色已然有了反胃的架势,落在头顶的水滴令他大惊失色地跳脚,连连用手擦干抹净,暗自嘀咕,二十年不见,你哪儿学的这些恶心人的把戏
她笑着一摊左手:亲眼见过罢了。
男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她的眼神满是面对壮士的敬佩:下次带我去见识见识。
你不怕?
廖芥,你该不会忘了我是个药修?医药不分家,辨清尸体本就是我应该啊!一滴冰冷的水珠砸在天灵盖上,男子大叫一声,面色扭曲,直至瞧见了牵着手的二人眼中露出几分难以憋住的笑意,以及君月侧眼投来的鄙视,他这才一挠脑袋,尴尬地嘿嘿一笑。
安静点,莫要打草惊蛇。君月冰冷的眼神堵住了他的惊叫,翰影难以忍受身旁立着一尊冰雕,几次欲退后与廖芥同行,可一看到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忽而觉得君月这座冰雕也好过恩恩爱爱带来的不自在。
前行探路的君月忽而顿住了脚步,轻摁着腰间剑柄的手缓缓握紧:到了。
闻言,翰影立时从衣襟内摸索出驱尸散。前方漆黑一片,手中火折子几次燃起却又几次熄灭,没等男子再试用手中的凡人物什,便听得身旁黑衣女子一声咒下,置于胸前合并的二指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没说不能用灵力。
翰影觉得,自己又被鄙视了。
光芒的指引照亮下,几人总算是看清了洞内的真实面貌。广阔的尸洞内,钟林倒挂,无数条纵横交错的水流自四人脚下站立的石地环绕流淌,青蓝色的光晕衬得四周幽暗冷静,几乎是亮起的刹那,石洞深处便传来了幽深的咚咚声。
这响声,自方才在山脚下便听见了。白凡凡低声呢喃,悄无声息地四处观察,视线顿在头顶庞大粗糙的钟石上,仿似在仔细辨别什么。
杜照卿亦随之抬眸看去,视线略一触及,便见眼中的光芒骤然一顿。
师姐,你可看出这些钟石有什么问题?师姐有着一双极为通透灵犀的双眸,凡事皆逃不过她的眼睛。
感受到另三人投来的目光,杜照卿下意识地将身旁之人拉到背后。指尖聚灵,几乎不依靠念咒,便见一道深厚的灵力将悬在头顶的一处钟石击落。
石块相击声并未响起,恰恰相反,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咚声,坠落在几人中间的庞大钟石应声裂开,碎作石片。而石片包裹的,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见那浑身血淋淋的人形被砸得险些晕了神志,面目已然辨不清,痛苦令他喉间发出低沉的呼声,一双鹰一般尖利的眼眸看见了廖芥,竟是骤然睁大,挣扎着向她爬去,所爬之处拖过一条长长的血渍。
她几乎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此人,正是适才派出的那名探路魔修。
白凡凡毫不犹豫地上前,屈膝半蹲,用煞气暂时止住了他的痛苦:怎么回事?
血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叫声,他抬起自己血淋淋的指尖,一边指示,一边张大了自己的嘴。
只见嘴里模糊一片,舌头早已被腐蚀得不成形,还有血水顺着嘴角流下,触目惊心。
写给我。
廖芥极为冷静的吩咐令血人有片刻安心,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借着指尖的血水,在面前的石地上一笔一画:石头,人,救命。
你是说,钟石里都是人?
血人点了点头,继而又写:秦山,跑。
这些都是秦山干的?血人吃力地一点头,随即喉间一阵低低地嘶吼,蓦然倒在了地上。
盯着令人瞠目结舌的血字,翰影连忙上前查验:已经没气了。
白凡凡沉默片刻,将血人的魂魄收了起来,而后起身,一一查验头顶的钟石,没等她迈出数步,便被杜照卿攥住手腕拉回至身边:那些钟石没有人气,即便打落,也只有一具尸体。
心底赫然滋生出的愤怒被理智抚平,她点了点头:当务之急,先破阵。
不然,那些随她一道而来的妖族魔修,便会是同样的下场。
四人继续深入,直至越过不远处两根十足粗壮的钟林柱,他们的目光,才叫一具闪着莹莹幽光的寒冰床吸引了去。
寒冰床居于高处,四周复杂染血的刻纹已叫血渍堵住,辨不清原本的模样,愈是靠近便愈是严寒,只怕荒山内令人寒战的冰冷气息便是来自于这一床寒冰。
寒冰床极北寒川的物件杜照卿低声呢喃,紧握着丫头的手下意识注入灵力为其取暖。白凡凡一愣,当即紧紧回握。
秦山边上竟有这等宝贝,莫非是为了保存尸体?君月的嘀咕勾起了白凡凡的思绪,脑海中几乎下意识蹦出一个名字,那个曾被封印尸池万年的名字。
第115章 好久不见
他们顺着石阶一路向上, 望见寒冰床之上厚重的冰霜掩盖下,隐约透出几分模糊的痕迹,许是时间过于久远, 已然分辨不出究竟是污渍还是血渍。
几人正立在另一侧,垂眸细细注视着,若有所思。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