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地精简直是白花花的移动灵石!
可惜地精们并不知晓自己在白凡凡眼中是何模样, 它们只知山门主人回来了, 身为侍仆应当出来迎接。
白凡凡盘坐在游云上, 撑着边沿探出脑袋:这么多地精,都是师父亲自捉来的么?
想到身旁半仙半俗的瞿临长老亲自下阵捉地精,那画面怎么也不敢想象而瞿临眉梢略有一抽,随即面色平静地挥动拂尘, 下一刻,地精们便自觉地让出一块空处来。
他们稳稳当当地降落在了殿前广场,地精们屏息凝神, 紧张不安地等候主人发话,见瞿临长老手持拂尘神色孤傲,不过膝盖高度的地精们纷纷低头退至两旁。
师父, 方才弟子见其余长老皆在新弟子身上留下收徒印记,我也有吗?白凡凡匆匆追上了对方稳健的步履。
瞿临行事作风与长老们皆数不同,当众争夺、提前散场、明争暗讽可谓是一概做尽,这些她都无谓,只是那弟子印记,是否影响她未来在绝尘山自由出入
瞿临并未回头,只淡淡答道:何故将那些老家伙陈旧的占有欲说得这般严肃,争来争去,都不过是绝尘山的弟子罢了旁人窥见弟子身上的印记,难不成会因师门高看你一眼?
话音刚落,便见瞿临微微侧过的脸颊略有一顿,似笑非笑:或许当真如此见白凡凡愣住,她口中的轻笑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调侃,你也见了,为师门下流言甚多,今后许是给不了你应有的体面和尊严,若你拜入绝尘山是为了光耀门楣人前潇洒,只怕便要让你失望了。
弟子并非此意,弟子既然跟了师父,定好好修习,不辱师门。白凡凡当即辩解。
瞿临抿唇轻笑:希望如此。
说这话间,二人已然踏上了广阔的长阶,数千级长阶的另一端正遥遥耸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墙瓦镶金带银,初见时震得人难移目光,然见得久了,便觉与凡间的俗物并无异处。
既入为师座下,有些规矩还当牢记。
师父尽管讲!终于提及重点,白凡凡当即敛神细听。
一来,此地除了为师、你和你的师兄,并无他人,也决不允许他人入内,师门内看见的、听见的、撞见的一切事皆不可透露外人。
白凡凡悄然点头:弟子明白。
二来,为师教与你的修习术法,学时莫问缘由,若无法依照为师的要求修习,那便休怪为师不认情面。
她只当瞿临长老是在新弟子面前立威,当即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只见瞿临沉默地瞥了她一眼,语调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三来,是要你给为师一个态度,若是将来斗法时遇旁人威胁为师,而那人是你亲近之人,你当如何做?
相较于旁的仙门宗师收徒时循循善诱地令弟子效忠,面前人便显得直截了当了许多。
白凡凡仰起头,露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今后旁人威胁师父,弟子定当第一个冲上前。
瞿临不置可否,并未因她的话而露出过多的神情转变,她只顾自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金殿,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可知为师为何要问你这句话?
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提点。
话音刚落,便见黑金道袍女人嗤笑了一声:初次见面便毫无保留地效忠,你当为师真的相信么?见她愣住,瞿临面上并无怒意,你可知你的师兄为何要罚禁闭,正是因他当初违背了对为师的承诺。
白凡凡的目光略有闪动,只听得瞿临继续道:斗法会上,我命他对阵清宣座下杜照卿,若能成功,便可扬名绝尘山乃至四海八洲她压下心中涌动的意念,故作不明地低声询问:结果如何?
结果,呵瞿临轻轻一笑,你的师兄妇人之仁,竟在最后一击收了手,为师多年来的努力栽培功亏一篑,你说他该不该罚?
她的目光冷不丁落在了自己身上,白凡凡故作愤然咬牙,正打算说些什么忽而又收了口:许是师兄有难言之隐,弟子不好妄下定论见瞿临脸色微动,她赶忙解释,师父素来不收徒,能令师父看中,师兄定然也非常人,廖芥一介凡夫,怎可不自量力对前人妄下断语。
瞿临冰冷的目光紧紧锁住自己,仿似下一刻无形的手便可遏制住她的脖颈,顶着身周蛮横而强烈的威压,白凡凡并无改口的意思。良久的沉默后,终见瞿临轻笑一声挪开了视线,身周氛围立时舒缓不少。
确是个机敏聪慧有主见的孩子
她心底无声无息地松了口气,长长的数千级台阶,二人皆不再言语。直至止步在金殿门前,瞿临才一挥拂尘,厚重的朱门吱呀应声大开。
她缓缓侧过头来,语气平淡:时间已到,你且去禁室找你的师兄,将他带过来,我有要事告知与你二人。
说罢,瞿临便不再慷慨目光与她。那黑金道袍消失在了屋内拐角,只见朱门洞开,内里却是透出一股冷森森的气息。
禁室?禁室在何处?
她正一筹莫展,恍惚间察觉脚边裙摆好似被牵动,她低下头,径直对上了一双硕大浑圆且纯真的眸子。
乃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地精。
地精模样颇像个单纯的婴孩,它举起白嫩的藕臂,悄然指向金殿一侧,它虽模样瘦小,然跑起来却灵活迅捷不比任何人慢。白凡凡知其正在领路,心领神会地跟上了它的步伐。
一人一精绕过金殿,前行不过数百步,便倏地察觉自己撞上一堵无形的屏障。他们穿屏而过,幽深林间景色突变,忽而一片硕大的花田映入眼帘。而她踏入花田的刹那,便察觉周身温度骤降,冷得她情不自禁哆嗦了几下。
这是什么地方白凡凡轻声嘀咕,四下环顾,许是身旁阵法实是高妙,她看不出一二,然心下却明白此地定是瞿临长老设下的异境。
绝尘山四季如春,此地却寒冬冷冽,漫无天际的雪白中隐约能瞧见点点红光,乃是风雪中傲然立着的株株红梅。
地精脚步不停,忙不迭地跑向其中一株,见它忽而驻足梅树下,白凡凡四下打量,疑惑出声:莫非禁室便在这附近?
地精好似听懂了她的猜测,急切地伸出胖手指向梅树,而后原地转了数圈。
你可知禁室该如何打开?
闻言,地精一偏脑袋,叽叽哇哇地说了些晦涩难懂的话,一人一精目光相触,好不尴尬。白凡凡轻叹了声:你且冷静,如何打开禁室不妨演示与我
话音落下,地精茫然无措且焦急的面色不改,它高高蹦起又重重落下,起落间扬起脚边略有消融的雪水。她还欲再问,渐弱的风声中,忽而传来一阵虚弱的轻咳:
咳咳
一人一精骤然屏住了呼吸,直至那咳嗽声再次响起,他们才意识到周围有人,略显兴奋地四下张望。静寂的花田除却梅林和风雪,再看不见他物,而那轻声咳嗽也悄然歇下。
白凡凡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仿似想到什么一般,竟学作方才地精模样原地跳起,起落间大地轻颤,那咳嗽声果不其然再一次响起,却是比方才更为急促虚弱。
趁着那轻咳未散,白凡凡立时扬声询问:敢问阁下可曾见过瞿临长老座下弟子?
周遭沉默了数息,正当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之时,那虚弱的应答顺着冷厉的风声向她幽幽飘来:你找他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