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亚当只用了一个下午就等来了路德里的答复。
路德里经过亚当身边时放慢脚步,快速低声说:“茱莉叶同意见你一面。明天晚上菲奥娜不在酒窖,到石榴花房间找茱丽叶。记得别空手去,她喜欢喝甜酒。”
亚当用最快的速度从酒窖的酒水供应处换了一瓶上等甜酒。茱丽叶肯见他是意外之喜,他决定把握好这个机会。时间一到,他立刻抱着甜酒前往石榴花房间寻找茱丽叶。
茱丽叶在房间里描着眉毛。她肌黑如炭,厚唇大眼,一袭红裙将呼之欲出的双峰高高捧起。她是一个兼具异域风情和肉感的美人。见到亚当,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招呼道:“酒窖里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好看的男孩!”
亚当很识趣地奉上甜酒:“这是我给茱丽叶小姐的一点心意。”
茱丽叶越发笑靥如花。她亲热地招呼亚当在自己身边坐下,起身取了两个擦拭得亮闪闪的玻璃高脚杯,又熟练地起开甜酒,斟到半满:“来,一起喝两杯!”
亚当不好拒绝,他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甜酒,想起个话头的时候,却觉察到一种意料之外的感觉。
在他的感知中,茱丽叶有着强烈而虔诚的信仰!
亚当仔细观察着茱丽叶,从她风情万种的浅笑到前凸后翘的身材,目光近似冒犯。茱丽叶毫不介意地迎上亚当的目光,甚至刻意将领口向下拉了一寸,左顾右盼地用手轻扇着风,把混和着肉体气息的浓郁的香水味送到亚当面前。她同样对亚当充满好奇;她想知道这个新晋的炙手可热的男妓为何要见她。
单凭这幅花枝招展的外貌,谁都很难将茱丽叶与信徒二字挂钩。亚当有一瞬间的狂喜,此刻房间中只有他和茱丽叶,操控茱丽叶易如反掌;但他的好奇心一时间占了上风。他想先试探一下茱丽叶,如果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再操控不迟。
“茱丽叶小姐有什么爱好吗?”亚当漫不经心地发问。
与此同时,茱丽叶也揣测着亚当的动机。她不认为亚当是来单纯拜访自己的;他若不是有求于自己,就是自己有什么把柄被他捉住了。茱丽叶不动声色,和亚当周旋道:
“也没什么爱好,无非爱喝两口甜酒。除开这个,酒窖里女人喜欢的我都喜欢,钱,宝石,衣服,还有,漂亮的男人。”说罢茱丽叶笑盈盈地在亚当脸上摸了一把。
亚当捉住茱丽叶的手,轻轻一吻:“茱丽叶小姐喜欢祷告吗?”
茱丽叶一惊,下意识想将手抽回去,却被亚当紧紧扣住。她强笑道:“真是可笑,酒窖里的女人能向谁祷告?菲欧娜吗?”
亚当松开茱丽叶的手,慢条斯理道:“我只是问问。别担心,茱丽叶小姐,酒窖里谁都有一两个秘密。我不会因为你的秘密就陷害你,我只想知道一些事情。”
茱丽叶反而坦然了。她的秘密,也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危险事情。她不清楚亚当从什么途径得知的,但既然他已经知道并且有求于自己,那不如就此摊开,说不定还能谈谈条件。
她抬头将甜酒一饮而尽,“说吧,你想问些什么?”
“扎奥博神父是茱丽叶小姐的客人吗?”亚当单刀直入。
茱丽叶重新警惕起来。如果只是她的私事还无关紧要,但一旦涉嫌到客人的事情就代表着亚当的图谋不止在酒窖内那么简单。假如她向亚当出卖了扎奥博神父,她担心代价不止是自己的性命。
亚当见茱丽叶一言不发,确认了心中的判断。他放缓语气道:“我说过我不会害你的。这件事是龚古尔税务官告诉我的,他想讨好扎奥博神父,所以借我来问问你神父的喜好。”
茱丽叶并不相信亚当的说辞。想打听神父的喜好有很多种办法,唯独问他在酒窖里的相好这一种办法最是居心叵测。感情上来说,她并不喜欢神父;但理智告诉她神父也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她思考着要放出多少无关紧要的信息才能满足亚当。
亚当追问道:“茱丽叶小姐是教会里的人吗?”
这下轮到茱丽叶放声大笑。亚当的这个问题暴露了他其实对自己和神父都一无所知。他虚张声势地骗了自己好一会儿,自己居然还差点被套出话来。她戏谑地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朝亚当一敬:“没错,我就是教会里的人,下一任的主教!”
亚当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心知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这个错误的猜测使对话的主动权重新被茱丽叶夺回。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发动能力,却听到茱丽叶继续说道:“告诉你也没关系。扎奥博的确是我的客人,但这和我的信仰没啥关系。我不信仰光明神。”
亚当愕然。茱丽叶继续自顾自说道:“酒窖里的人,大多是没信仰的;少数几个曾经有信仰的,也是在被卖进酒窖之前。酒窖里的日子,教你没法相信神会来拯救世人。要是哪天菲欧娜倒了,这酒窖里的个个都是散播淫欲、罪孽深重的渎神之人,你我都不例外。”
“那你为什么还坚持自己的信仰?”
茱丽叶喝到第三杯酒,她黝黑的肌肤上泛起了红色。“你看我的样子也
', ' ')('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家乡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小岛,那里不信奉光明神赞德,信奉的是爱神洛林。我八岁那年家乡爆发了战争,教会之间的冲突使我们的小岛变成一片战土。在那场战争里我和家人失散了,我先是被当做战俘,然后又被当成奴隶变卖,最后漂洋过海地来了这里。”
“我先给人做过女佣,但雇主都因为我的肤色和信仰对我很不好。他们想着法子刁难我,最后转手将我卖掉。十四岁的时候我被卖到酒窖里,没想到我的肤色在这里反而能吸引好奇的客人。就这样,我在酒窖里待了整整十年。”
“你问我为什么坚持自己的信仰?要是不信点什么,我活不到现在的。”茱丽叶看着亚当,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残破的木质塑像,她握紧塑像,轻声道,“只有信着爱神,我才能记得小时候那段日子。那时候,我们全家人睡觉前都要向爱神洛林祷告,感谢他无私地让信徒们繁衍生息,组成家庭。尽管生活不宽裕,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日子。这个塑像也是那时候妈妈留给我的。”
茱丽叶把酒杯放下,正视着亚当:“你听完我的秘密了。至于扎奥博神父的事情,我不可能告诉你的。我还想活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些什么,但如果你的谋划和神父甚至教会相关,就有可能连累到整个酒窖。这里的日子虽然不是人过的,但酒窖总归给我们这样的人一个活着的地方。”
亚当哑口无言。他大可以直接操纵茱丽叶逼迫她吐露信息,但茱丽叶的话给了他一些启示。他没法保证在计划失败的时候,酒窖不被连累。尽管他对这里没有多少感情,但他至少答应了路德里要带他一起离开。
他需要更精密的计划。
“你走吧。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菲奥娜的,”茱丽叶下了逐客令,“就当是你带给我这瓶甜酒的报答。”
告别了茱丽叶,亚当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想到龚古尔这时候来了。龚古尔跪在地上,讨好地拖着膝盖移动到亚当身边:“亚当大人,我为您带来了好消息。”
“什么消息?”
“您不是想和教会人员接触吗?半个月后是科罗拉城的丰收祭典。贵族之间会举办宴会,按照礼仪惯例,我可以邀请一位主教来家中赴宴。如果扎奥博神父愿意赴宴的话,我想那个时候您就可以见到。”
亚当一下来了精神:“半个月后?你可以将我从酒窖里带出去吗?”
龚古尔谦卑地回答:“这件事有一些难度,但我想不是完全不可以。我会在那天给菲奥娜制造一些麻烦,你可以和我派来酒窖的人调换衣服,从酒窖的秘密通道离开。宴会结束之后我会亲自送您回来,到时候我想就算菲奥娜发现了也无计可施。”
亚当思索着龚古尔带来的机会。像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但目前他没有找到任何扎奥博的弱点。如果他能够在半个月内找到扎奥博的弱点,那么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他又想到一点,于是问道:“你能确保我和扎奥博单独会面吗?”
龚古尔皱眉:“以扎奥博的防备心来说,即便他能赴宴,我想也很难做到单独和您会面。他一定会带着形影不离的心腹。此外,我必须劝告您,扎奥博神父精通多种神术,如果您想要对他不利也许不太现实。”
“我明白了。”
月落星沉,酒窖外的世界陷入了静谧而深远的黑暗。科罗拉城外的农民在田垄间点起火把,左手搂麦,右手挥镰,彻夜收割着饱满的麦穗。这些割下的麦穗,一半被上交给贵族,一半被农民换成铜币维持生计。这些铜币在花费时又经过龚古尔设下的层层杂税,最后换成一两匹布,一捆蜡烛,几大袋豆子,一点针线和一小袋盐。若还有剩下的一点余钱,卑微而虔诚的农民会选择在礼拜日去往教堂,将这点微不足道的铜币捐给光阴神教会。他们相信,这样的奉献能为他们带来赞德的庇佑。
而他们上交的麦穗,最终化作教徒与贵族们一日三餐的白面包,宴席上的蛋糕,叮当作响的金币,以及通往酒窖的通行券。
这是现在的亚当所看不到的世界,也是酒窖外真实世界的模样。此刻亚当正盘算着该如何操控扎奥博,在教会中取得权力。
他决定再找一次茱丽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