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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一木的三场戏是连着拍的。刚开始他还有些不在状态,始终似飘着,游离在外,跟对手演员好像置于两个图层。于是,不出意外,被郑商不留情面地训斥了一番。但在多拍了几条之后再加上又有赵成这样的前辈带着,蒋一木心中有戏领悟力高,渐渐在镜头里呈现出了抓人的表演状态。
等几小时的紧绷状态终于结束,那不仅是身体上的疲倦,更是精神上长时间的高强度运转带来的困乏。
蒋一木不想让郑商对自己失望,一向并不能吃苦的他也对自己上了狠劲儿。而终于能卸下这暂时的压力,身体的反应也格外直接,肚子里咕咕的尴尬叫声幽幽传了出去,男孩挠挠头,还好身边没太多人。
他饿了,看了眼表,此刻时钟正指向下午四点半。
袁明问蒋一木要不要先回房车里休息,再下一场戏会在太阳落山后拍摄,距离此刻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男孩闻言却摇摇头,说自己还想蹲在片场再学习学习,袁明心领神会没多说什么,招呼助理点了外卖。
坐在椅子上用胳膊撑着头,蒋一木将目光聚焦在远方,看得认真——郑商专注工作的样子格外迷人,蒋一木总觉得他的脑中好像装有另一个神奇的世界,在那里常有各种奇妙又有趣的故事正在发生。而抛开事业上的成功带来的魅力加成,郑商本来也是个传统帅哥模样,瘦小脸高鼻梁,眼睛虽不算大但长得很深邃,常年位居网红导演人气榜前列。只是他工作太忙没什么心思好好收拾自己,常随便捡起件纯棉短袖长裤套着,头发随手抓抓,可就是偶遇照片,也盖不住帅哥气质。郑商有着超出三十三岁年龄的成熟,常冷着脸面无表情,一丝不苟,但蒋一木知道,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就会抓住他少有的接近男大学生的幼稚一面。
而颜值问题也常在郑商的访谈里被提及,例如既然这么帅为何不出道自导自演,肥水也不流外人田。听到这种问题时郑商会难得的抿抿嘴,有些羞涩笑笑。
“那就不了吧……真说什么帅,其实也就是观众对我的恭维罢了,跟真正那些帅哥美女还是差远了。我本人在镜头面前其实很僵硬,也没什么表现力,相对来说我还是更喜欢幕后工作。坐在监控后面我会更有安全感,我自己也还是更喜欢拍其他人。”
蒋一木将这些答案记得清清楚楚,他有时甚至会自嘲般地想到,自己也许比郑商本人还要更了解他一些吧。
外卖很快送达,袁明从助理手中接过袋子,将上面的那份木须柿子盖饭递给了蒋一木。
“快吃吧,别真饿死了。”
蒋一木笑笑,揉了揉肚子。
“够吃吗?”
袁明问,蒋一木点了点头,嘴巴鼓了起来好像只仓鼠。
吃饭的时候,男孩的眼睛还是一直瞟向郑商,袁明看着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回神,回神。”
男孩如梦初醒,眼睛里闪过一些混乱:“哦……”
“那天跟你说的那个广告代言,真的不接了?”
蒋一木愣了片刻,许久才回想起袁明跟他提起的是什么事:“暂时还是不了吧。”
“你这……公司可不是做慈善的。”
蒋一木笑笑,脸上露出些许无辜的表情,以逃脱经纪人的苛责。袁明说的是一个护肤品代言,最近公司新接洽的,如果一切谈妥,后续将飞去海南拍摄广告宣传片,至少要花去四五天的时间,这代表着他必须跟剧组请假,可蒋一木并不想这样。虽然戏份不多,但通告单里几乎每天都有他需要拍摄的部分,蒋一木不想因为无关的工作让剧组为了他去做协调。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演员罢了,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在郑商心里留下一点点不好的印象。郑商最烦的就是演员轧戏,为电影选角时他反复强调希望演员可以专注,而不是一天天尽挖空心思,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知道公司不是做慈善……这个牌子的护肤品那天你拿过来我也试用过,咱们私下实话实说,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它其实并不好用。只是颜值确实过关,包装设计上看起来下了大功夫,官方账号里的推文也是想走高端路线,但搞的概念炒作,实际挺华而不实,而且……”
袁明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放下盒饭,蒋一木格外认真,“我想好好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先学着脚踏实地去做一个好演员,而不是什么明星。”
袁明被那一瞬间的真挚打动了,鼻头有些酸酸的。其实,他刚才也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蒋一木罢了。其实当初刚从公司那边接触到这个广告资源时,袁明也是偏向于不接的——这个护肤品代言是公司低价打包过来的,算到蒋一木头上其实也没几个钱,只能说,对小透明来讲聊胜于无罢了。但对《高山》,袁明从来都是怀着万分期待的,毕竟这对蒋一木来说是难得能够到的好资源,他懂得轻重。而作为经纪人,谈梦想显得太过幼稚,但怎么也爱是要将眼光放长远些,等到时候蒋一木凭借这部电影火了……再从公司拿资源也就更有底气了。
', ' ')('从零开始带新艺人从来都是件头疼的事,心累的袁明再次感慨道。
“对了,”而另一件他犹豫了许久的忠告也涌上了心头,“对郑商……你还是自己多小心些,别把感情太当回事了。”
蒋一木闻言脸红,袁明有些不明不白得尬在那里,彻底无奈。得知他家艺人进了《高山》组后,圈内的朋友立刻将这位导演的无数八卦贴心得砸向了他,但男男女女间的感情,旁人也就吃个瓜,最终,也只能多两句嘴做提醒。深陷爱情中的人们都被强行降了智,说再多也不过是耳旁风,只有当真正碰了壁后才能清醒。
蒋一木已然屏蔽了旁的一切流言。暗恋整七年,他从未想过梦想成真——拍郑商的电影,与郑商朝夕相处,更别说,还有更亲密的肉体关系。
郑商会间隔几天下了戏之后去找蒋一木,一番云雨筋疲力尽,男人会靠在床头点上一根烟,漫不经心地跟蒋一木讲讲白天的戏,一些即兴的火花,还有一些独家辅导。还好剧组里没有什么流量明星,小城市里的拍摄又很低调,所以两人的暧昧都成为了地下秘密,极少有其他人知道。
而白天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又是冷面郑商,就见他正坐在监控器后折叠椅上,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剧组的小年轻们都怕他。但蒋一木还是大胆地盯着郑商看,时不时对上男人扫过来的威严目光,蒋一木对着他甜甜一笑,郑商挑眉,脸上终于显现出一丝情绪变化。
“木哥,我发现你好像不怕导演啊?”等戏的时候,一旁的杨曼曼跟蒋一木搭话。她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算是蒋一木的直系学妹,比他要低上两届,也是由此际遇搭上了话。年龄相仿经历相似,半个多月的拍摄周期里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
“还好吧……我肯定也怕的。”蒋一木违心地答着。抛开两人肉体上的亲密不说,作为郑商的狂热粉丝加暗恋者,只要能从郑商那边得到关注就够了,怕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存在着还未觉醒的受虐狂属性。
“但你的表情上真看不出来,”杨曼曼说话声柔柔甜甜,牵起蒋一木的手,掌心相贴,“你看我,紧张的都出手汗了。虽然进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还是打心底就发怵,总怕他黑个脸,举着那个扩音器,说再来一遍,就像这样,你看我。”杨曼曼即兴来了个郑商模仿秀,还真别说,在抓神态这件事上她确实有几分天赋。
“不行,再一遍,我晚上噩梦都要是他了……要不是他人真还算长得帅,那可真是恐怖片了。”
蒋一木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表情略显尴尬:“这种事情,肯定是需要个过程的……别人说的再多,最后还是要自己慢慢去适应。但其实郑导也不是最严肃的那种人,我以前跟过其他组,有好多动不动就骂人的,还是特难听的人身攻击,把你贬的什么都不是。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的,你得学会忍,学会熬。”
“唉……”
杨曼曼长叹了口气,语气低落,将头埋了下去。男孩不知所措,下意识抬头看向郑商,就见男人正巧也转过身在看他,脸比平日里更黑了些。
三秒过后,郑商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扩音器:“蒋一木,快点,别磨蹭了,下一场你的戏。”
这晚蒋一木的ng次数跟往常比翻了倍。到最后,接近夜晚十一点了他的戏还是没过,这时间放在平日已经是收工的点了。
蒋一木还站在灯光下。而唯一让他能少一些愧疚的,就是这是他一个人的一场戏,拖累的同事总归要稍少一些。北方九月份的深夜气温只有个位数,蒋一木穿着件短袖站在郑商面前,他其实已经努力克制了,可身体本能的还是被冻到打颤。
“蒋一木,这场戏你看看我今天到底跟你讲过多少次了?我想要多给你一些机会,在大屏幕上给你一些特写镜头的表现,但你到底是怎么做的?远看着可能还过得去,镜头稍微拉近一点,这能看吗?你就是这么表现难过的?跟根木头到底有什么区别!”
蒋一木是真的有点怕了。他想,人果然还是不能随便立fg,否则真是分分钟被打脸。往常郑商的一切批评他都能理解接受,可今天大概是重复太多次了,蒋一木已经不知该如何消化,大脑就好像被糊住了一样运转不得。他知道镜头已经摇上来要捕捉微表情了,可整张脸却像是打了好几管玻尿酸一般僵硬,什么情绪也呈现不出来了。
可这场偏偏又是他的绝对重头戏——高山是一位随老乡一起从农村走到城市,以卖废品为生的单身中年男人。蒋一木饰演的高雪是高山的儿子,这年正读高三。因为父亲职业的关系,高雪在学校里一直受到冷眼与暗讽,而高山大字不识的文化程度也让身处叛逆期的高雪觉得自己难与他沟通。近日,单身的父亲新结识了附近单位食堂的离异打饭大娘,两人关系日渐亲密甚至还在家中留宿过夜,父子俩由此又有了更深的矛盾。儿子觉得自己的高考复习受到了陌生人的打扰,父亲觉得小孩子太过矫情,不可理喻。而所有矛盾也于在这一晚彻底爆发,与高山大吵了一架后,高雪从家中负气跑了出
', ' ')('来,一个人在深夜的街边游荡。
这场戏就是属于高雪独一人的。
“对不起导演,这会儿我的状态确实不对,再来两遍可能也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蒋一木如实回答,他不想再这样拖累大家的时间了。而不出所料,郑商脸上的表情也是沉重到让人窒息,蒋一木大气不敢喘一下,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导演郑商。
郑商没做表态,男孩低着头,也不敢开口,片场也很安静,只能听到机器散热的响声。
“这就是你的答案?”半晌,郑商终于说说话。
“是。”
“好,这是我给你的机会你不要,到时候片子剪出来你的戏份少你不要找我哭。”说完郑商转身就要走,蒋一木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导你听我说完……”
郑商站定看着他。
“今天晚上我的表现没达到您的要求是我不对,您严格要求对电影好也是对大家的负责,我也知道您想要给我多表现的机会,我很感激。今天晚上这场戏拍了很多次我都没达到您的要求,是我学艺不精我很羞愧,但到后面反复的次数太多,我也没法吸纳您所交给我的东西,我想此刻再多次重拍也是徒劳。我只恳请您明晚再多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如果明天还不行,我没有怨言。”
“明天?剧组的拍摄计划表是早就做好的,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
“我知道,明天晚上也是我的两场戏,我一定会尽力早完成我的部分让您满意,之后补上今天的部分,最多半个小时,再多的时间我也不会要求。这两天耽误的剧组成本您可以从我的片酬里扣,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说完这长长的一串,蒋一木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定神看着郑商,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之后就是等待审判的时间了。
就见制片人走过来,捅了桶郑商打着圆场:“咳都干什么呢?”
“好,那明天,就这一次机会。”郑商给了他一个回复,蒋一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去的车上,袁明吐槽郑商的发疯不近人情,蒋一木则一直沉默,什么话也没说。他也不知道今晚郑商是怎么了,可说到底也还是自己演技不佳,拖了剧组后腿。
他拿起手机,给郑商编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明天一定好好表现”。
信息发出,蒋一木彻底怂了,给手机调了静音,不敢去看发来的任何回复。
北方小城入了秋就没有夜生活了,一路上漆黑一片,连路灯覆盖下的光明都显得十分稀少。蒋一木盯着外面发呆。剧组的车将人送到了酒店,他这才勉强看着些光亮。
袁明和蒋一木一同进入酒店上了电梯,袁明住在蒋一木楼下一层,在离开前他反复确认男孩的精神状态,在得到无数的否定答案后才终于放心了一些。
可蒋一木的神其实早不在他身体里了。他迷迷糊糊进了房间,又胡乱地脱了衣服进了浴室。他没有调水温,按下龙头把手的时候冰冷的水柱直接浇了下来,将蒋一木的元神终于拉回来了一些。
他也终于清醒了,可脑子里还是反复播放着郑商刚才训斥自己的那些话。郑商说的没错,可蒋一木就是委屈——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么难啊……
待终于洗好,蒋一木也不知道到底几点了,随手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披着浴袍就走了出去了。推开门,外面的冷光有些昏暗,再然后……蒋一木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给牵住了,那粗糙的触感像是个男人的。
他几乎是就要叫出来了,还好熟悉的声音抢在了他前面。
“小蒋,是我。”
是郑商的声音,应声而来是整个屋子的光明,那张熟悉好看的脸又出现在眼前,蒋一木简直又爱又恨。
“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你房间的门卡,”蒋一木皱了皱眉,郑商摸了摸他的头,“但你放心,我不会随便进你屋子的,之前来不是每次都问你,你开了门才进来的。只是我刚才实在是有点担心你,发消息打电话给你都没有回,我真怕你情绪不好做什么傻事,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刚在浴室里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经郑商这么一说,蒋一木的委屈又上来了,他的脸跟郑商挨得很近,有些怨念地直勾勾看向男人。
“唉……你这样情绪不就对了?刚才搞的怎么拍都没有。这就是我想看到的,你科班出身成绩又不差,对你应该不难。唉……怎么哭了。”
郑商话还没说完,蒋一木眼泪就出来了。他眼睛很大,那泪就像泄了洪的水一样啪啪直往下滴,郑商赶忙将人抱住,拍拍他的背:“我的错,我的错。”
郑商很清楚,自己讨厌蒋一木一直都只是剧组限定情人关系而已,对方对自己有所图,他随便应着索取肉体的快感就好,却没想情绪在下午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演员腻歪时开始失控。那是他少有的无法控制的愤怒,醋意,或者说好胜心将他一步步推向悬崖,也在无形中
', ' ')('伤害了蒋一木。
郑商很心疼蒋一木。他也不知未来他们的关系会走向何处,但此刻,他只想将男孩抱得更紧一些,不再让他经受任何伤害了。
第二日属于蒋一木戏份的拍摄倒是格外顺利。开拍之前他已做好应对一切困难的心理准备,却没想被轻拿轻放,恍惚像飘在云间,万分的不真实。
郑商的确是位古怪却又执拗的导演——剧组每一个站在摄像机前的演员,不论是由什么途径签约进组,不管背后到底是有什么关系,全部一视同仁同一标准,每场戏都要达到郑商的标准才给通过,否则就别怪最终成片里的戏份被一刀剪掉。
他的电影是不允许被亵渎的。而标准之所以成为标准,就是要在开始时坚决执行,不管为了能达到这个标准到底要花去多少时间,琢磨返工多少遍,那都是无法绕过的必经之路。如果忌惮这个害怕那个的,从头就放低了标准,那这样的戏就是没必要拍下去的垃圾了。
郑商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出现。他也是总是自信的,甚至带着些自恋的意味——就比如,此刻面前的监控器里正回放着刚刚重拍的戏份,十几秒末的定格画面,蒋一木轮廓鲜明的脸占满了整个画面,眼里是将哭不哭的可怜,面部肌肉牵动起的微表情精准而动人。
郑商很满意自己的调教,也更确认,蒋一木确实是位天赋型的选手,只是一直没遇上过愿意改变他的导演,渐渐被那些廉价粗制滥造的拍摄给磨钝了。
就真是玉也不能埋在沙子堆里。
剧组是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拍摄的高强度带来的高压,长久之下会慢慢吞噬掉正常的情绪。
两个人相处久了,不是两看生厌,就是干柴烈火,越燃越旺。蒋一木对郑商自然是不会生出厌恶的,可郑商的情绪,蒋一木自知他的阴晴不定实在难以参透。但显而易见的是,一切也确实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比如郑商会在冷漠的模式化情绪之外,表露出一些难得能看到的,不符合他在外人设的失控。也会做出一些,从前不会出现在私下场合之外的小动作——比如讲戏的时候,郑商会突然盯住蒋一木的眼睛,半天不说一句话,目光里像含着火。又或是拍摄间隙的休息时间里,蒋一木会收到郑商招手示意,跑过去后就被拉着绕到了几盏亮得刺眼的大灯之后,被压在角落的墙上吻了上去,冷不丁实在吓人一跳。
“没事儿,这边是死角,没人会看到。”全组里对地形最熟悉的导演发了话,蒋一木攒着的劲儿也终于松弛了下来,裸露出的皮肤被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抚摸着,唇间的那个吻继续加深。没有距离的亲密只余下喘息,含着情,一点一点地冲击着一直努力隐忍克制的大脑。
郑商从不会向任何人示弱。他不会表露此刻自己突然的发疯,是因为身心俱疲,压力将紧绷的神经已逼至极限。可又不巧赶上咽炎复发被医生朋友叮嘱戒烟,满心的燥郁无处发泄,最后也只能依靠蒋一木解压——牵手接吻拥抱,每一点的肌肤相亲都能将濒临悬崖的他拉回一点。
郑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变成了这样。
“嗯……”蒋一木呜咽着像一只小动物,郑商将脸又埋在他脖颈间靠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人放开。
“对了,晚上那场戏,我先跟你说说吧。”
郑商的情绪转化如此之快,让蒋一木着实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乖乖回去拿了剧本和笔,搬凳子坐在导演面前,像个认真的小学生。
郑商对工作对感情分裂的像是两种完完全全不同的人。而工作上苛刻的认真和极致的疯狂,也是蒋一木爱上他的初衷与坚持。
电影就是他的命。
工作上的收获也确实对得起他的付出——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成为国内新生代导演的中坚力量,既有亮眼的奖项也有不错的票房,在那一圈人里,他绝对是亮眼而少有的。
蒋一木对于郑商的履历也更是如数家珍。如果不是受了男人的影响考取了电影学院走上演艺之路,他大概会是导演郑商全国后援会的会长了。而现在……倒也不是不能潜伏进后援会,只是蒋一木想,万一自己真被扒皮,那可真是史诗级的社会性死亡事件了。
而郑商的成长经历也确实数得上有趣——父母年轻时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教师,后来赶上改革开放的潮流下海创业,亏本过倒闭过,经过无数次的努力与尝试,终于等来了公司的腾飞。公司真正开始赚钱的第二年,郑家的第二个孩子郑业出生。而因为创业时的穷苦与忙碌,父母总怕亏着大儿子,于是对他百般宠溺,提出的任何愿望无不满足。郑商从小也是个独立的性格,对于亲情的缺位并没太觉得难过,他更喜欢探索各种新鲜玩意儿,也不知怎地就迷上了摄影,各种相机买得丝毫不眨眼。
再之后……他完全沉浸于光影的奇妙世界中了,一盒盒的胶卷,各种品牌的相机,古董的新出的,数码的胶片的,罗列在家里的收纳柜中,稍懂行些的人便能读出那其中的不菲价值。而也只有这样的家庭财力才能撑得起这样大的开销,好在学校摄影展上次次的一等奖也没少给父母脸上添光。可对
', ' ')('单纯的静止影像的喜爱又戛然而止,郑商又迷上了dv,喜欢每周末架着它跑遍城市的角落去各处拍,回家之后将它们导出修剪,存满了好几箱的带子。
那是郑商每每谈起都会觉得惬意而满足的一段回忆。那样简单而纯粹的热爱,也是他这么些年一直前行的动力。
再后来,填报志愿时郑商选择了电影学院的导演系,没有丝毫犹豫,家里人也并没有反对。进入了大学后,他的成绩一向优异,拍出来的大作业也经常受到老师表扬,一路都可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读本科的四年里除了课上要求的作业,郑商也经常到跑各个片场实习跟组,偶尔也拍些有想法的小短片传到网上,为他积攒下了第一批粉丝。
那之后,因为恩师成宇的关系,郑商决定再留在电影学院进修三年。三年后,他的毕业大作《小河》在国内外一众电影节里大放异彩,为他斩获不少荣誉,也让郑商这个名字开始在圈内展露头角。
“小蒋,你今天有朋友来探班,是吧?”
休息区两张沙发并排,蒋一木就坐在赵成的右手边。眼前这场小区大爷大妈们的吵架戏结束后,即将开拍的就是高山高雪父子俩自小区大门走向楼前的一场谈心戏。怎奈现找的群像戏演员们水平参差不齐,一会儿这个出框一会儿那个讲差了台词,本来预计半个小时就能收场的戏,现在看起来一个半小时都没有头。
蒋一木盯着眼前的热闹看得专注,郑商那要发火却极力克制的吃瘪样子滑稽万分,甚至可以说十分可爱。但他自然不敢过分地笑出来,只好抱着剧本咬着嘴唇,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成哥,抱歉,你刚才是问……”本以为一旁的赵成是在默词,可等词说完却发现并不耳熟,蒋一木这才反应过来,赵成原来是在跟自己聊天。
“是问你啊,”拍了拍蒋一木,赵成笑了笑,“反正他们这场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的,跟你聊几句。我记得早上在酒店餐厅见到你特别开心,问你说怎么今天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结果你跟我说是有朋友要来探班。”
“是的啊。”这一番场景回顾倒是搞得蒋一木有点不好意思了,早晨他本来是要跟赵成多聊几句的,结果临时接了个电话,再一转头就看不到人了。
“讲讲。”赵成靠在沙发背上,两手交叉抻了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邛来。”蒋一木说了个名字,“我大学同学,你大概是不认识他的,他没在外面拍过戏,是一个一直坚守,热爱,深耕舞台的好演员。”
“邛来……”就见赵成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半眯上眼若有所思,手指关节敲了敲沙发扶手,“我应该是见过你说的这位朋友。”
“什么时候?”一听赵成竟与邛来见过面,蒋一木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永山戏剧节。我两年前去做过一次评委,他参演的是国内特邀剧目,合作是近几年戏剧圈很有潜力的一位新锐青年导演。我记得票卖得特别好,有朋友没抢到票还问我有没有余的。首演那天我也在,看完很惊艳,很有深度的一个剧,大胆,敢于表达,带着年轻人身上特有的那股劲儿。男主戏份重,演技我印象里很好,结束之后我还找他聊了聊。”
听到赵成夸赞邛来,蒋一木简直比听到自己受夸还要开心。再多聊上两句,蒋一木才了解到,原来赵成年轻时也曾是话剧舞台上的一根柱子。
“我那会儿跟你们现在还是不太一样的,当年是毕业分配进入青年话剧团的。那时候都是有编制的,每年表演系里最优秀的几个同学才能有机会进剧团。开始那几年也有人找我出去拍电视剧,我也尝试过,但出去后并不喜欢那种片场环境。过去的我还是更享受在舞台上直面观众,和他们面对面交流的感觉,那样的体验让我兴奋,我觉得,我大概是一辈子都离不开舞台的……但谁能想到呢,后来遇上改革,剧团改制重组,领导层大换血……”
说到这里,赵成顿住了,冲蒋一木摊开了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之后,我就出来了。人总是会变的,没有什么会是永远。当然,我依旧热爱戏剧,隔一段时间也会回去演点什么,就当是充电。舞台其实是个相对单纯的地方,在片场里混久了,你其实会很怀念舞台上的日子。在赚到了一些钱之后,你会想要回去沉淀沉淀,再汲取些力量,即使你曾经想要逃离它。”
蒋一木边听着边止不住地点头,上一代演员大都经历过各种复杂的变动,而大概也是由此,在他们身上也更可见角色人物之复杂。
“成哥,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也是舞台剧演员,不过我演的那些,你肯定没听过……”气氛已然烘托到这儿了,蒋一木忍不住也多聊了两句自己过往的舞台经历。同邛来的先锋话剧不同,蒋一木曾经的两年舞台经历大多是在面对小朋友的儿童剧目上。有朋友还曾“夸赞”他耐得住寂寞坚守舞台,可只有蒋一木自己知道,没有背景的小演员毕业之后为了能养得起自己,留在这座城,并没有权利对工作挑挑拣拣。
“你就演儿童剧……演了两年?”赵成对此显然也颇为惊讶。
', ' ')('“是,不过,其实也演过其他的剧,但很少,我跟那个儿童剧团签了长期合同,主要还是演他们的戏。”蒋一木想了想,接着讲述他的舞台故事。
他其实并不喜欢孩子,儿童剧演多了,渐渐便开始生出厌倦。他厌恶平庸,厌恶一成不变,厌恶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平淡生活……直到某一天,苹果娱乐,也就是他现在经纪公司的创始人徐莉带着儿子去看了场儿童剧,注意到了那天表现亮眼的蒋一木,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启。演出结束后徐莉去后台找寻男孩攀谈,询问他是否有意向签约公司,在更大的舞台上发展……交谈之后,蒋一木没有犹豫太久便应下了徐莉递来的橄榄枝。
那时候他就在想,自己似乎可以离梦想中的郑商更近一些了。
邛来到得很准时,说两点半到片场,就完全准时地出现了。站在他身后的是甫全,距离他不远不近,显得异常沉默。蒋一木见过甫全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清,而这位新锐导演的人设也始终如一,话很少,烟很多。
面前混乱的群戏终于趋近结束,蒋一木跟邛来还没能正经聊上两句便连忙要赶着去拍戏了,临走前他把人托付给袁明照顾。
作为一名优秀的经纪人,同人聊起来是他绝对的强项,前前后后还没几句,他就跟邛来聊得格外愉快了。邛来这次探班蒋一木也是临时起意,彼时他正跟甫全在他老家采风,一合计这地方距离伊城不远,跟蒋一木又许久未见,不如稍多绕些路来看看老朋友。
“我跟导演说,探班我自己跑一趟就行,你在老家等我。结果他非要跟着一起,我们就一起来了。”说这话时,邛来指了指身后的甫全,小导演只是将嘴抿得更紧了一些,依旧一言不发,“我知道小蒋这次拍的戏特别重要,合作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位导演,这对他而言有很特别的意义,所以我想我一定得探班来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邛来的目光向前方看去,观察着摄像机镜头之后的蒋一木。虽然物理上的距离让邛来无法听不到他们的台词,但他能感受到蒋一木在表演时所带来的能量。他的演技看起来比自己上次探班时更要细腻许多,面部肌肉动作,眼神变化,微小却又精准。
此刻,甫全就坐在邛来身旁的椅子上,正捧着一本书,在嘈杂的,人声鼎沸的片场里就像是个异类。袁明看了眼甫全,他原本是想同他们两位一起聊一聊的,但他更懂识人,明显不是一路的,硬聊起来更是尴尬。还好这个邛来倒是个正常人,看起来善良又健谈,他跟蒋一木是大学同学,住同一宿舍的上下铺,于是袁明的话题自然就带到了他们的学生时代。还在校园的时候,蒋一木和邛来都不算是班里最亮眼的学生,也没有好运气同经纪公司签约,可那时候邛来幸运地碰到了甫全,出演了他的第一部舞台作品。再后来,他们一拍即合,便紧紧被绑定在了一起。
“你其实条件也挺好,有兴趣来我们公司试试不?”袁明语气轻松,玩笑般地发出邀约,邛来笑笑,坚定地摇了摇头。
“多谢了,可我对舞台之外的工作好像真没什么兴趣。”邛来拒绝得直接,他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
袁明揉了揉脸,这样的回答倒好像也在意料之中:“你这样的,也挺少见。”
“我就是轴……再加上性格里一点并没有用的傲气罢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祝福你可以一直在舞台上发光发亮,有所成就。”邛来坦坦荡荡,袁明送出祝福时也是怀着一颗真心,虽然这个圈子里大多是场面话。
不远处摄像机后正在拍摄的这场戏还算顺利,虽然郑商一张接近死寂般的冷脸常让人惧怕,但早已习惯导演工作节奏的蒋一木知道,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会对他少一些不必要的畏惧。
这场正在拍摄的戏中只有高山高雪两个角色,讲的是父子争吵之后的故事。一段冷战之后,父亲高山先向儿子低头道了歉,而后又强项拉着儿子出去散步谈心。可看似聊开了的一场对话,其实在结束之后,双方依旧各怀心思。回家的路上,高山热情地计划着周末要带儿子去吃点好的,高雪敷衍地应了下来,脑袋里却一直在想别的事情。
这段戏于蒋一木来说并不算难,开拍前郑商跟他讲了两个关键词——“定”与“飘”,而连拍三条之后,蒋一木自信自己的诠释应该没有偏离。对手戏演员赵成脸上的表情依旧轻松,可转头看向郑商,那板正的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蒋一木也不知道自己这拍的第三条到底过了没有,站在那里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郑商比了个手势。他跟着便也笑笑,弯下腰,锤了锤背,松了一口气。可这气还没能完整地松出去,就又见郑商冲他勾了勾手,那是他们俩私底下的一种默契,意思是让他过去。蒋一木自然一刻也不敢耽误,忐忑着,连忙小跑着来到了郑商身边。
“导演你找我……”不管片场之外两人究竟有怎么样深层次的关系,片场里的阶级永远是明明白白,蒋一木微微鞠了一躬,开口问道。
“拍戏就好好拍戏,别天天把一些无关人叫到片场。”就见郑商一张脸拉
', ' ')('得老长,嘴里像在嚼着口香糖,囫囵着不太明晰。
“啊?”蒋一木下意识反问了一声,接着又慢声嘀咕,那可不是无关的人,他可是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
“朋友?跟我这个电影有关系吗?你这是占用了剧组的工作时间。你跟那个人关系有多好跟我无关,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也没必要跟我说那么多。”
话钻进了耳朵,将蒋一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子火气又掀了起来,郑商这又是在找什么茬!他呼了呼胸口,尽量抻平自己的情绪,同郑商耐心再多说两句。
“导演,今天拍摄挺顺利的,我也没有因为朋友来探班而影响自己的工作状态。我自认对待工作一直都很认真,从来都耐心听您指导配合拍摄,我没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蒋一木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鼻子抽了抽,嘴巴气鼓鼓。
郑商抬眼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努力压制着嘴角呼之欲出的表情,挥了挥手,让他先回去了。
“小郑刚才跟你说什么呢?”回到休息区后,蒋一木迎来了赵成的关心,一旁的邛来冲他咧了咧嘴,表情是同情加无奈。
“也没什么,就让我好好拍戏。”郑商这莫名其妙的发疯让蒋一木吐槽都不知从何下嘴。
“他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蒋一木点了点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把邛来介绍给赵成认识。可等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刚才他们两人已在他回来之前深聊了起来,甚至都对两年前永山戏剧节的见面留有记忆。他们已经互相添加了微信好友,赵成还表示下次话剧再演一定会去看,虽然这可能只是客套话。
刚才那场戏拍完之后,大概再过半个小时还有另一场,再之后蒋一木今日的拍摄任务就彻底结束了。邛来本打算晚上就走,可经过蒋一木一番动情的劝说,最终还是把离开的时间改到了第二天。
“反正我都帮你们订好酒店了,这两天天气不好走夜路也怪危险的,不如明天再出发。”蒋一木细致地将一切都想到了,邛来如果再跟他客气就显得也太生疏了,“对了,要不你们先回酒店休息吧,我等拍完了回去再碰头你。”
又想到郑商刚才的没事找事,蒋一木默默盘算,自己的下一场戏大概并不好拍。
“我这是来探班的,哪儿有探班的先溜回酒店,留着别的一个人在片场的道理,你快别啰嗦了。”
蒋一木想了想,邛来说的也确实有理,便也没再提这事了。老友见面,无论间隔的空白有多大,他们聊上一两句便又回到了从前的熟络。蒋一木许久没体会过这般的惬意与轻松了,时间也一起过得极快,好像刚没坐下多久,就又轮到自己的戏份了。
蒋一木再次回归灯光之下,休息区的袁明已然累了,半天说话的力气也没有,靠在椅背上开始打瞌睡。邛来和甫全头挨着头凑在一起,低声探讨着这次采风时迸发出的创作新想法,甫全怀中的笔记本已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邛来拿过来看了几眼,虽然字迹潦草,但他认得一清二楚。那其中大多是一些不连贯的词语,可邛来完全明白甫全到底想说什么。
“那我们明天再回去?既然你还有些地方没想明白。”邛来盯着甫全的眼睛建议道。
“嗯。”
“要吃点什么吗?中午你晕车什么都没吃。”
“不用。”
“那好吧。”
既然甫全真不饿,邛来也没必要跟他多客气,他抬起头正准备看看蒋一木这场戏进度如何,就正对上那位郑导扫过来的眼神。当即他感到了极大的厌恶,因为那目光并不友善,甚至很有些尖锐。
邛来只觉得莫名其妙,他知道有些电影导演派头大优越感强,但怎么也不至于对外面的人都抱有如此敌意。
邛来不自觉地也呈现出了一种防御的姿态,而他是毫无意识的,如果不是甫全按了按他的肩,他大概完全察觉不到。
“怎么了?”甫全问。
“没……突然想到了一些其他事。”
“嗯?”
“说出来没什么意思。对了,你剧本大纲这个月底必须写完,要不后面排练的时间肯定得被大幅度压缩了,我可不想临上台剩半个月玩了命的排,可太累了。我知道你是有拖延症,从来也没真误过工作,但你还是得往前赶赶,给我留出点空间。”
甫全抿了抿嘴,似乎本来是有些话要反驳,最后全汇成了一个“好”字。
他们就像是亲密的战友,每一个舞台作品不仅仅是甫全的心血,更有邛来在耐心帮他搭建,他们无法离开彼此。
今天的收工时间比蒋一木预想中的要晚了半个小时。当然,剧组每日更新的通告单也就起到了个仅供参考的作用,实际结束时间可谓是各不相同,但好在今天倒也没有太晚。
袁明租下的车刚好能再坐下邛来和甫全,司机是刚过来交班的夜班师傅,打着哈欠,还是平稳地将车开回了酒店。北方的深秋五六点钟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太阳下了山后,普通的夹克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甚至还会有
', ' ')('些冷,蒋一木在车上找了件外套给身着单薄一件的邛来披上,一旁的甫全看着他们全程动作,却双唇紧闭,没有多余的一声言语。
蒋一木订了家酒店附近的家常菜馆来招待老友,这店看起来装潢平平但味道上乘,剧组的人都是这里的常客。提前点好的菜单让一行人刚落座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而饭桌上聊天的主力自然还是蒋一木同邛来,如今他们虽身处不同的舞台,但吐槽奇葩永远都是最能引起各方共鸣的有力话题。
“再大的剧组也少不了草台,我上个戏那组,投资可真一点不小,导演说出去也是有名头的,可还是先后被两个灯光师摆了一道,开始那个临时说接了其他项目来不了,后面接替的不接受加班天天按时上工按时下工,多一点的活也不干。”说起这事,蒋一木现在想想也觉得讽刺,灯光师背着设备下班了,留下导演站在那儿各种不文明用语一句接一句,却也丝毫改不不了拍摄无法推进的事实。
“估计是钱没给到位。”邛来想了想认真评价道。
“那倒是。虽然这剧号称是大投资,但最后真落在拍摄上的钱好像真不多,我后来还听说摄影催债的事情。”
“这不就对了。你们这些影视剧都是大投资,钱再少也比我们的要多。就说他排的上一个剧也是缺灯光,最后只能加钱摇人,这拿出来的钱还是从我工资里扣的。我一个月一个月的,净贴钱上班了,最后算下来,真到我手上的也没有几个子儿。”说这话时,邛来露出些许幽怨的表情看向身边人,男人依旧寡言,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地笑笑。
“你们搞艺术的,毕竟还是不一样。”
“是,穷的很不一样,”说完这话,邛来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但他倒并不是抱怨,“不过,我还是挺喜欢这种状态的,可能我天生就是受虐狂。”
“你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说实话,蒋一木其实很羡慕他。
他们散着步回到了酒店,蒋一木帮邛来和甫全订了两间房间,可还是在人即将进房间前,将朋友拉进了自己屋子。
“再多聊会儿,总觉得好像还有话跟你没说完。”蒋一木伸手一拉,邛来倒也丝滑地进了旁边的屋子,关上门之前,邛来跟甫全挥了挥手。
“你还记得以前还住宿舍那会儿吗,咱们几个晚上天天开夜谈会到一两点,我现在都想不明白,怎么真就有那么多话聊。”关上门,蒋一木搓了搓手,将外套脱下挂在墙后的衣架上,顺手也拽下了邛来身上那件挂了上去。
“其实好几回,我不是光听你们聊不发言……我是真的睡着了,可大家好像也没发现。”邛来默默回复道。
“真的假的?那你的睡眠倒是怪好的。”这情况倒是蒋一木第一次听。
“白天排练那么辛苦,我其实是挺佩服你们,精力还那么旺盛。我一沾床就感觉脑子不会转了,再多一会儿就完全睡死过去了。”
“有时候话题一起……就控制不住了。”
酒店房间里聊天续摊,蒋一木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葡萄酒,给自己和邛来各倒了一杯。蒋一木从来都没有什么好酒量,不过半杯下了肚,脸颊就开始变得一片红彤彤,邛来倒是比他看上去要正常多了。可无论清醒与否,房间大门突然被人刷卡推开,都实实在在将屋内两人吓了一跳。
“谁?”蒋一木的疑问刚喊出口,就见门后冒出了郑商一张冷冰冰的脸。几双眼睛对视了一刻,郑商没多说话,立刻将门又关上了。
“那是……导演吗?什么情况?”邛来后知后觉,刚才那张冒然出现的脸让他一下对不上名字。可在冷静过来后,他即刻想明白不速之客到底是谁。而这确实是人生中一次很特别的体验,谁能想到好好呆在酒店房间,还能遇到陌生人破门而入!
“是……他,他大概是走错了吧。”虽然理论上是“受害者”,但这事搞得蒋一木也很尴尬,如若不是之前自己给了他进出房间的权利,也不至于丢人到老友面前。
可郑商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走错?明明下午拍戏的时候已经知道有朋友过来探班,那晚上一定是没有时间陪他的,郑商怎么会开错了房门?
任蒋一木想破了脑袋,始终都没想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原本热闹的气氛变作尴尬,沉默弥漫,安静许久后,蒋一木才找到另外的话题继续聊了下去。他多问了问邛来的工作,关于他最近和导演在排什么剧目,之后是否会在戏剧节首演。而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请邛来一定记得给自己留一张票。
老友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你现在的工作,算是跟甫全绑定了吗?好像也很少见你再接外面的戏了?”蒋一木关心着,如果总跟同样的人合作,他想自己大概是会厌倦的,即使那是郑商。
邛来却摇了摇头:“不算绑定吧,今年有个他的三部曲计划,演他的戏比较多。外面的戏也接,毕竟还得赚钱,要不日子过不下去了。”
“你赚的钱都贴给甫全做戏了。”
“也没贴多少。”邛来有些尴尬笑笑。
', ' ')('“好吧,好吧。”蒋一木知道,面对这样轴的邛来,自己确实是一点也劝不动的。他们都有各自的命运,就好像自己在面对郑商时失去的自我。
邛来刚走的几天蒋一木总提不上劲儿,好在繁忙的拍摄工作让他没有那个心思矫情。可剧组上下每天加班加点地追赶进度,依旧还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尽管郑商一直努力去压时间,但终究还是绕不过自己对于品控的执着与龟毛。在好几场戏的反复打磨与重拍之后,《高山》的整体进度还是被拖延了半个月,这也直接导致蒋一木的的跳江戏比原计划迟了许久。
东北小城已由深秋入了冬。当南方人民还在享受秋日的清爽时,《高山》剧组的演员们已经开始在等戏时披上大衣御寒了。
即使先前存有再多的担心,拍摄的日子终究还是会到来。蒋一木其实倒没有那么矫情,毕竟他也是位有基本素养的演员,前期在各个剧组跑龙套时也吃了不少苦,眼下,心情甚至还有些激动。
可郑商全然就不是一个想法,开拍的前几天像是个碎碎念的老母亲一样一直提醒蒋一木防寒,甚至还给他塞了几个暖宝宝,搞的男孩实在是哭笑不得。
但真正身处江边,初冬的冷风刮过,郑商倒也没那么多话了。全身心投入拍摄之中,他冷着脸在监视器后注视着镜头里的每一个细节——高雪与高山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几经周折终于被父亲找到,也只好又安分地回去继续上课。而高山也做了妥协,同意暂时不将女友带回家影响高雪学习,父子俩的关系就此表面缓和,实际暗流涌动无比尴尬。家里暂时安静了下来,可高雪却发现自己的心其实根本静不下来,之前压在他心底很久的问题又浮现了上来,他还是很想找到亲生母亲,虽然高山很久前就告诉他母亲早已改嫁远走他乡了。
于是,趁着高山外出的一天,高雪偷拿了高山特别宝贝的盒子,想要找人不着痕迹地开锁,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他小心将盒子放在袋子里包着出了门,却没想,还没走多远就遇上凶恶的抢劫犯,高雪当然不能把这宝贝拱手送人,于是他使了一计假动作拔腿就跑,却不想那人直接掏出了刀追。高雪吓得不行,一路跑到了江边。
今天要拍的就是高雪被追至江边的部分,这是属于蒋一木绝对的重头戏。
这场戏主要分为三个阶段,高雪被人拿着刀子追杀逃跑,高雪无处可躲跳入河中,高雪在河中挣扎,即将奄奄一息之际终于被路人发现,跳下将他救起。
第一部分对蒋一木没什么难度,这么一个多月与剧组的磨合,他已经完全适应剧组的节奏了,自己可从郑商那儿学到了不少东西。总共重复拍了三遍追逐的戏份,就见郑商在监控器后比了个“ok”的手势,满意地站起来示意这条通过。
而之后入江的部分就明显复杂多了。剧组首先需要做一些调度准备,蒋一木就站在一边活动着身体,同时在脑中复习着剧本。郑商远远看着他,但倒也没再走近。
他相信蒋一木。
水里的戏份最折磨人,一次能过自然是最好的,但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抱歉,加油。”这是临开拍前郑商跟蒋一木说的话,男孩没品出那句“抱歉”到底意为何,可还是立刻投入了角色之中,慌乱却又果断地跳入江中。
但江水的冰冷还是超出了蒋一木的预计,入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条太过差劲,百分百要重拍。而从水里钻出去上了岸,披上工作人员提前准备好的袍子喝了一口热姜汤,蒋一木瞄向郑商,果然一切如他所料。
“得再拍一次,这个不行,差得比较远。”
蒋一木点了点头,嘴唇被冻的发白,入水那一刻的凉使他整个身体瞬间扭曲,头脑发懵,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这显然距离达标线还很远。
郑商也没再多说,招呼蒋一木去吹干头发换衣服——因为是重拍的关系,所有的状态当然是要重新归档到半个小时前,于是又是一阵忙碌。蒋一木终于又清清爽爽地出来了,脸上还带着笑,又走到了郑商面前。
男人又将戏给他再讲了一遍——高雪被人拿着刀子追着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惊恐而害怕的,他一边望着旁边的江水,一边在脑中思考着自己的出路。这江他儿时常与高山一起来游泳,对水还是熟悉的,四周一片寂静也无人来帮忙……想了想,高雪带着自信果断跳进了江水里。
入水后在江中游了两下立刻窜出了三米远,高雪扭过头看那人还站在岸边犹豫不决,脸上立即乐开了花,打着腿游向了更远处。
第二次开拍前,蒋一木更有了些信心。恐惧来源于未知,而既然有了一次经验,即使失败也能学到不少。
待从水里再探出头看向郑商,男人冲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蒋一木倒也不恼,傻傻乐着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爬上岸照例先裹上毯子,郑商没让他先去换衣服,拉着人在监控器前将刚才拍到的重复给蒋一木又播了一遍,拿着手上的分镜图找着刚才的不足——进入水面的肢体动作还有些僵硬,转过头看的
', ' ')('表情得意劲儿还差了些。整体思路是对的,只是细节还需要再抠抠。
蒋一木边听边点头,湿漉漉的衣服被冷风吹着将寒冷的感触无限放大,他的身体止不住地打着寒颤,脑子倒是无比清醒。
等到了第三回拍,蒋一木更自信了些,只是郑商对细节抠得紧,看下来还是不满意,旁边的工作人员看着都有些心疼了。好在这场的入水情节可以过了,就是那个回头看上岸边的镜头还需再来一次,相对就简单一些了。
衣服不用再换,蒋一木听了郑商的话又下了水,将情节又认真演了一遍。等听到“cut”他心里就有底了,上来后郑商就站在岸边,递了条毯子,嘴上的“过了”二字是蒋一木今天听到的最开心的话。刚披上毯子郑商就直接拥抱了他,这样的肢体接触让蒋一木着实是有些没料到。
虽然这次完全是无比正经的鼓励罢了。
“别把你衣服弄湿了……”拥抱的时候蒋一木小心嘟囔了一句。
郑商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回了句“我愿意”。
他确实很喜欢此刻的蒋一木,坚韧热骄傲着,像一颗刚被打磨出光亮的小小钻石。
蒋一木的这场戏最终赶在了下午五点前结束,换完衣服后他先回酒店了,晚上郑商还有两场大戏要拍,蒋一木也没机会跟他再多聊两句。
这天剧组收工是夜晚九点半钟,倒是比预计的要提前一些,灯光和摄像喊着时间尚早不如一起去吃夜宵,郑商则直接拒绝了。他心里还惦念着蒋一木,不知他此刻状态如何,男孩裹在毯子里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一直在郑商心里反复播放,像是有只手一直在揪着自己的心。郑商没有什么施虐的变态心理,一切都源自拍戏时专注的六亲不认,可转过头跳出戏之外,倒是真的开始心疼了。
回到酒店后郑商直奔蒋一木的房间,此刻男孩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状态与前几日无异,郑商这才放心了下来。
“吃晚饭了吗?”郑商问道。
男孩摇了摇头,想了想回答:“不饿。”
“你减肥啊?”
“没有。”蒋一木答。话音刚落就见郑商的手就伸到了他的腰上,捏了捏才放开。
“你太瘦了,还是要吃一些的,我点点儿吧,等会儿让服务员送上来,你喜欢吃什么?”
蒋一木乖乖作答没多推辞,就听郑商跟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很快,订好的餐就送了上来。他们坐在桌边面对面的位置上,男孩时不时瞄着郑商,自己又偷摸傻笑。
“看什么呢?”
“没有,就是看看。”蒋一木假装严肃。但梦想成真这种事,在脑子里想想就好,说出来真的有点羞耻。
“你今天表现很棒。”
郑商突然转了个话题,蒋一木不明所以,半梦半醒之间接受了一顿夸耀,听得人晕头转向,甚至忍不住怀疑他口中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能吃苦,理解力强,有天赋,情商高……
蒋一木满脸脸红。
酒足饭饱,气氛也刚刚好,蒋一木顺手将餐盘收到了一边,郑商的手也再次摸了上来。
情欲上了头,肌肤贴得不能更近,郑商少了些客套的言语,多了些真情流露。
“你也知道我说话直,你一开始拍戏的状态我是看不上的,太紧了,没有那种松弛享受表演的感觉。一直是端着的,总好像在演,是我很不喜欢的那类演员。不是演的不好,倒也演得不差,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我也只能让摄像那边做调整,不给你拍大特写,那确实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一直拉远景,群戏也不敢在你身上镜头花太多时间,到时候你的部分剪辑出来都会是这样,也别怪我。但你倒也是真的能吃苦,又好学,这不论放在哪一行里都是天大的优点。而且,现在的圈子里,还能有这些优点的演员也不多了,都是资本在中间运作,人们早都被钱糊住了心。”
“你是有天赋的,但一直都没遇到合适的领路人。不是说之前的老师不好,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几个老师我都接触过,但他们的方法也不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学生又那么多,因材施教并不容易。每个人在表演上的理解和感悟都不太一样,有时候其实就差捅破窗户纸的那么一下。”
“我很高兴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也相信,你以后会更好。”
光裸的身躯贴合在一起,当郑商附在蒋一木耳边说着这些掏心窝的话时,蒋一木忍不住哭了。他不想那么矫情,可在那么一刻,全身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但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他吻上郑商的唇,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往事一幕幕翻涌。
第二天。郑商在拍第一场戏的间隙收到了蒋一木的请假条——先是男孩在微信上跟他说了一句,而后是经纪人袁明到片场直接找到了他。
“他怎么了?”
“应该是昨天水里的戏着了凉,他又一直倔着不跟我说,早上我找他才告诉我自己有点难受,一量体温都要往40度上靠,我看这不行,刚
', ' ')('把他送到医院去,他又非让我当面跟你请假说这样才礼貌,所以我又赶忙过来了。”
“这倒真不用……”郑商有些无奈,昨晚自己去蒋一木那儿,一切看着再正常不过了,除了……蒋一木的脸好像确实是发红的,但郑商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情欲使然。而自己又不满足地要了两次,最后看着男孩像一只被蹂躏的布娃娃,躺在床上大张着嘴喘着气。那时他只想到隔天上午蒋一木无戏要拍可以放纵一下,却未曾从他的角度想到那天到底有多辛苦,又是怎样把所有疲倦全埋藏心里,竭尽一切地配合着自己……
郑商无比懊悔。
“郑导,您这边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医院了,我还是不太放心。”
郑商示意自己这边没什么,又交代已将蒋一木要拍的戏份调到了后天,让男孩不要逞强先好好休息,片场的事情忙完了会去看他。
袁明嘴上感谢着,心里也怨念郑商周扒皮一样要求过高,但对昨夜的事情,他自然是丝毫不知晓。
两场戏的转场间隙,郑商终于收到了蒋一木的来电——之前他向袁明打听蒋一木病情,得知男孩刚刚输完液睡了过去,便没想再打扰他,只在微信上留言“醒后回我电话,很担心你”。
蒋一木一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郑商打过去电话,可惜开始的两个没有接通,想是郑商正忙着拍戏。头上的烧烫已经褪去了很多,郑商留言里的“担心”二字让他心跳得格外快,他等待着又拨出了第三通,只想赶快听听郑商的声音。
“喂?小蒋?”
蒋一木就安心了:“嗯。”
“现在还烧吗?”
“不烧了。”
“真的吗?”
“没骗你……”
“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再睡一觉吧。你最近太累了,多睡睡补充体力,我等你回来。”
蒋一木恋恋不舍地挂掉了电话,他还没听够呢。握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跟袁明随便聊了一会儿,身体的疲倦感又涌了上来,他还是沉沉又睡了过去。再一睁眼,窗外已黑作一片,蒋一木揉揉眼睛,只觉得自己这天真是日夜颠倒,天昏地暗。
袁明帮他准备了白粥,可蒋一木喝了几口就喝不下去了。他在病房里实在无聊可又睡不着了,吵着要出院结果被袁明严厉拒绝,最后只好打开电视认真看了起来。
“你先回酒店吧?也不早了。”
“不行,我得在这儿看着你,万一你半夜再发烧了。”
“你可别乌鸦嘴了……”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袁明摊摊手,脸上的表情十分无辜。
身后的门应声被推开。
“袁明你先回去吧,”熟悉的声音伴着推门声传了过来,来人竟是郑商,
这样突变的剧情显然也完全出乎蒋一木的意料,忽的像是有股子气血在身体里乱窜,他一点也不难受了,甚至已然满血复活。郑商一步一步走近,蒋一木的眼睛就全钉在他身上,一刻也不离,就看到男人拉开他病床边的椅子坐下,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长叹了口气。
“还好。”
袁明也不知道是何时悄悄离开的,甚至没有听到一丝的关门声。而现在,病房里就剩下蒋一木和郑商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边。寂静瞬间弥漫着整间屋子,可眼神间依旧在无声地交流,暧昧与甜蜜在其中交换。
郑商的手很凉,他一结束今天的工作就赶了过来。夜晚刮起了大风,送他来的车子只能停在医院南侧,下车后他还需要顶着冷风走大约一公里才能来到住院部。可还好蒋一木的额头也没有那么烫了,这让他心里的愧疚略轻了一些。今日,从得知蒋一木生病的消息开始,他的良知已经经受太多敲打了。而此刻,男孩的眼睛就像一汪清澈的泉正望向他,却搅得他愈加心神不宁。
“昨天……”再提起昨日郑商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磕绊了一下才继续,“昨天是我不对。我这个人做事情就是太自我,总没有设身处地去为别人想。”
从小到大,被家里人宠着,什么要求无不满足,唯一吃过的苦是来自电影,其他方面可以说不能更顺风顺水了。什么样的环境也塑造了什么样的性格,郑商也是这些年才终于肯正视这些缺陷,但这离改正,显然也还有一定的距离。
蒋一木却毫不介意:“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双方的,你又没有逼着我,嗯……”
最后一个字节还没讲完,郑商吻上了他的额头,那是个不带情欲的吻,虔诚地更像是一种仪式。蒋一木屏住了呼吸,时光仿佛在那一秒凝固,一切都太不真实。
当郑商再直起身时,蒋一木望向他,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看上去很正经,又好像很紧张。蒋一木也不敢说话了,总觉得郑商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心突突跳得很快。
“小蒋。”
“嗯?”蒋一木打量着郑商。
“做我男朋友吧。”
话音落下,蒋一木却皱起了眉头,大惑不解——男朋友?这是说,他们
', ' ')('之前其实不算恋人关系?那难道就是单纯肉体关系的炮友?
内心的欢喜被一盆水从头泼了下来,全变成冰冰凉。
可郑商并未察觉这细小的感情变化,他急切地想将憋在心里的话全数倒出。
“我虽然也有过几次恋爱经历,但我在感情上总是比较钝,很多时候就凭直觉来。”郑商顿了顿,在片场会越来越多地将目光投射到蒋一木身上,这几日极为反常的心不在焉,不过都只证明了一个关于爱的简单事实。他好久没有为一个人这样心神不宁过了,他无法逃避。“其实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顺眼,但那时候也没有更深的想法,点头之交,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剧组的这么些时间里,我发现自己渐渐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了,我这个人也不会讲什么多深情的话,可就是想对你好,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蒋一木很认真听着,可耳边又耳鸣一般嗡嗡直响,他盯着郑商,异常认真而专注。
“你呢?”郑商问道,小心翼翼,将手伸进被子握住了蒋一木的手,仿佛是要探一探他的真心。
而蒋一木这才终于被拉回了一些神志。郑商寥寥几句,轻而易举就将自己蛊惑——其间心里的委屈涌上来过太多次了,他觉得从前的两个月里他根本没有得到郑商应有的尊重。可等男人再多说两句,他又能很快自我安慰似的将坏情绪甩在脑后,只记得郑商的好了。
“好。”
蒋一木的嘴里不可能吐出任何对郑商的拒绝。那个字听起来很轻,却因为太过激动,完全在颤抖着。
梦想成真,他从来都不会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
后来……两人之间的温情在蒋一木眼里简直像是在做梦,他没想过自己会听郑商讲那么多的情话,质朴而真诚。
“也许你会从其他朋友那边会听到些我的所谓传闻,感情上的,我不敢去说他们说的每一点都不是真的,但现在我敢向你保证,我对你是真的。我现在,以后对你说的话也是真的。”
“我这个人可能真的不太会体贴人,也可能常会忽视另外一半的一些情绪,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憋着。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尽管跟我说,不要冷战,不要跟自己闹别扭,那些话说开了也其实根本都没什么。”
“我是你男朋友,我肯定只对你一个好。咱们这个圈子,谈起未来其实挺缥缈的,那些所谓天长地久的承诺其实挺不切实际。所以我更习惯说脚踏实地的当下,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呢?”
蒋一木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脑中仍飘忽着,无法清晰地将今晚的一切串联,可说起对郑商的爱,那是最毋庸置疑的事情。
他想,没有人再会像自己这样爱着郑商了。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郑商又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问愣了蒋一木,犹豫磕绊了许久,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到了嘴边的七年了,却始终说不出口。他还是不太想于此刻在郑商的面前剖析自己,那就像被扒光了一样,将秘密全部倾倒出来,从此也失去了心底最后的一点防线。
他犹豫着,郑商得意地笑着,帮他补充着答案:“是在这个戏开拍之前?比第一回酒吧还早?”
“嗯……”终于摸到台阶,蒋一木含糊应答着。
“为什么会喜欢我?”
“因为看了你的电影……很喜欢。后来看了一些访谈,电视节目,觉得你有才华又有趣……”
蒋一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属于他的十六岁暑假,他买了一张电影票,从此人生轨迹全被改变。影片好看到记忆深刻,映后的导演交流更是直击内心,爱情的到来往往没有什么道理,台上那位高高帅帅的男人,举手投足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掉入了爱情漩涡……不顾家人反对报考了电影学院,只为能有机会认识那位导演拍他的戏。他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梦想似乎越来越远了,可没想过,峰回路转。
“哪个电影?”
“《小河》。”
“那是我很早期拍的了。”
“但你的作品我几乎全都看过。”
郑商显然对此很惊讶:“最喜欢哪部?”
“《山岭》。”
郑商更惊讶了:“好巧,我也最满意这部了,虽然在大众层面上得到的认可并不多,也一点不卖座。”
蒋一木自然对这个答案不惊讶,他看过郑商全部的访谈,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他回答《山岭》也并不是故意去迎合郑商。
蒋一木从第一次看它就被狠狠戳中,他喜欢这部的叙事,喜欢它带着阳光味道的摄影风格,喜欢主人公的倔强。他喜欢极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它拿出来再看一遍,反反复复,看过了数不清的次数。
可还是喜欢。直到后来看郑商说自己最喜欢的也是这部电影,激动地就像找到了知音,他觉得自己是懂郑商的。
“那是我少年时代一段时光的投影,”郑商顿了顿望向男孩,“我很珍惜。”
', ' ')('那日温存过后,蒋一木觉得自己已然完全康复,又能活蹦乱跳了,就想着赶紧出院回到剧组。结果,却被郑商坚定按下。
“你再这么任性我就把你的戏往后推迟两天再拍。”
蒋一木噤声,因为他知道郑商大概是真的说得出就干得出。心中忍不住吐槽,这导演兼任男朋友的,确实是惹不起。
但强势的爱人在离开时还是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乖,听话点。”
于是吃了糖的孩子决定示弱,今天先不给大人添麻烦了。
蒋一木那日在医院呆到人都快长毛了,最后才终于得来自郑商的批准出了院。在房间里憋了太久的,此刻他将全部的开心都写在了脸上,一点也不带遮掩。而开心又全化作不安与躁动,驱动他直奔片场。
此刻,郑商刚拍完父亲高山和戏中女友的温情戏份。本预计一两条就能过的戏,后续竟磕磕绊绊拍了七八条——那种温情下的爆发总是差了一口气,让龟毛的导演感到万分之疲惫,拍一条就得讲讲戏。但还好,也终于还是过了。郑商正歪着脖子揉揉肩,一转头就看见蒋一木站在不远处,调皮地冲他笑了笑。
“不回酒店?”郑商打着唇语问蒋一木,男孩又无辜笑笑,转身跟剧组其他同事打得火热。
蒋一木性格随和,在剧组一向人缘不错,这回他一天没出现又听闻是生病进了医院,自然收到了不少关心,男孩很感恩,一一道了谢。刚下戏的赵成也也走过来关切地问了许多,让蒋一木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还行,其实就是着了点凉,普通感冒而已,吃点药就好了。”
“那就好。还有,你跟小郑……他性格就是那样,人是不坏的,你以后要多包容他。实话说,你比他之前那些看着靠谱多了,我看他是想要定下来了。”
这话蒋一木初听只觉得一头雾水,到最后才终于回过味,脑子转了,脸也瞬间红了。
“谢谢您。”他只知道郑商跟赵成是多年朋友私交不错,只是没想到郑商竟然将这事也告诉了他。从前那些都是什么样?那自己又到底真的是不一样的吗……
这个问题细想大概不会很愉快,也很可能只是些无意义的捕风捉影,蒋一木努力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推了出去,又开始傻呵呵地闹了起来。
他白天睡了个天昏地暗精神正好,跟人聊到兴致浓时也丝毫不觉得累。不知不觉又一场戏结束了,而正跟旁边人聊得火热,蒋一木突然被从身后直接捂住了眼睛。
“猜我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好猜,而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蒋一木十分明白这个动作太过暧昧,他说出女孩的名字,让她不要再闹,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刚才是我最后一场戏。”杨曼曼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忽闪着,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蒋一木点了点头。
“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回去了,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
“杀青快乐。”
“谢谢,也很开心,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个的。”
蒋一木笑笑,这个回答让他觉得暖心。
“对了,你还有没有其他话想跟我说的吗?”杨曼曼又问道,脸上的表情有一点复杂。
“没了吧?”
“那一木哥,我有对你想说的。”
“什么?”
“我……”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蒋一木就被身后的郑商给叫去了,只留下杨曼曼死死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堆积着一万个闷闷不乐。
郑商名义上是叫人来讲戏,可等蒋一木走到自己面前,他便毫不避讳地伸手摸了上去。蒋一木像遭了贼一般连忙偷摸打量着四周,可又在肌肤相触的一刻,如含了一大颗糖一般直甜到了心里。
“你跟那个杨曼曼很熟?”放开蒋一木后,郑商问,语气里有些酸酸的味道。
“还好吧,她也是电影学院的,是学妹。”
“哦,表演系的吧,是你的学妹。”
“唉,你总分得这么清干嘛!”蒋一木又想到自己第一回跟郑商有亲密接触时,他就说了相似的话,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没有,”郑商转过身跟附近的制片人说了几句,又扭过头看向蒋一木,“今天有好几个演员一起杀青,等会儿剧组一起吃个饭,你这刚从医院回来,要不先回酒店?”
蒋一木自然不答应,他的内心也很反感郑商总这样,将自己划在了一个圈子之外。三言两语,郑商也没再坚持了。
酒店附近的夜市大概是这座小城最喧闹的一片区域了,但受制于气候,夜市在这个月末关门将会调整休市时间到十二点了。郑商很喜欢这里,初期取景时他就一眼相中,本来计划剧本后期的一场戏在这里拍摄,但自从电影正式开拍每天忙到精疲力尽,倒是没机会再来这里了。
此刻,郑商手里正拿着个不大的相机,自打进来之后快门声就一刻没停过。
“小蒋。”郑商低声叫了蒋一木,男孩刚转过头,就听到一声
', ' ')('快门声音。
“你在拍我呀?”蒋一木凑到郑商旁边小声问道。
“嗯。”
“给我看看?”
“胶片机,洗出来再给你看吧。”
“好吧……”
郑商很喜欢拍照,风景或人像,但拍摄时他很厌恶那些千篇一律的模特,更偏爱随意地拍下生活,记录那些活力与美好。按下数次快门,他就此留下了自己眼中蒋一木的定格。
那天末了大家都喝了不少,唯独蒋一木被郑商死死按住滴酒不沾,变成了那晚最清醒的人,他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看着人们在酒精的催化下剥掉束缚表现出最本真的一面,千姿百态看上去万分有趣。而身边的郑商大概酒量很好,脸只是微微有些红,桌下握着蒋一木的手格外得紧。
“累了就先回去。”郑商附在蒋一木耳边轻声说着,此刻已经接近两点多了,一大桌人边撸串边聊天,时间过得很快。
“不。”蒋一木果断摇头。
“那我陪你一起先回去。”
“好!”蒋一木雨过天晴。
郑商起身跟制片人打招呼自己先走让他帮忙招呼,蒋一木不好意思跟郑商这么同进同出,过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门外寒风不断刮着,这个时节的深夜实在有些凉了,郑商抱着胳膊站在门边正等着他。
“走吧,你没喝酒你开车。”
郑商将车钥匙扔进了蒋一木手中,男孩思索了几秒,这一切是不是郑商早就计划好的。
“有驾照吧?”
“有。”
“老司机吗?”
“驾龄两年。”
“不会把我带沟里吧?”
蒋一木哈哈直笑。
上了车,蒋一木刚落座,郑商就靠了过来,还未能准备好,激烈的吻让人近乎窒息。
本有些冰冷的空间瞬间变成了烧热的夏日午后。也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郑商才终于将他放开。两个人都没说话,鼻尖稀薄的空气终于逐渐回浓,他们都气喘吁吁,好似还在回味。
“走吧。”郑商伸手呼噜了一下蒋一木的头发,男孩嗯了一声,身体里装下了满心的甜蜜。
郑商拧开了车内的音响,那里面是他上次放进去的一张cd,接着上次继续播放着那首他很喜欢的歌。
张三的歌。
凌晨三点,望着身边爱人,酒劲儿上来了些,郑商跟着歌曲哼唱着,目光变得朦胧。但同时,又真实地觉得,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归属感。
那到底有多久了,他也记不清了,但他知道,眼下一切,平淡而幸福。
郑老师的私人辅导让蒋一木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在演技上的迅猛进步——如果说从前在学校课本里实践课堂上学到的更多是基础的理论和大众化的表演,那么郑商教会他的则更偏向于导演积攒下的经验与“独门绝学”。
由藏于心中多年的仰慕者转变为亲密爱人,蒋一木没跟郑商聊过这档子狗血剧情,只是极真诚地表述了自己对于郑商过去与现在作品的热爱。一切混乱的情绪也只能由蒋一木自己去消化,但调整心态这事并不如设想那般简单——作为粉丝能远观即已足够,不用去纠结郑商性格里的另一面,欣赏作品与皮相就好。可等亲密关系更近一步,更多索求理所应当,便难免不会为他的强势与淡漠而难过。郑商很忙,这事蒋一木知道,郑商对待工作极为认真苛刻,这事蒋一木也再清楚不过,可知晓所有事情,又有一副朋友嘴里的好脾气,也不代表蒋一木就不会为郑商一整日都没有关心他而难过。
他是真心难过。那也许来源于一种不确定的安全感缺失,两人在一起的当下是开心的,可又时常浮现出虚无缥缈的悲凉,抓不住,好像多碰一下就会散。
而那样的难过又说不出口。这大概本就听起来有些矫情,更别说蒋一木对郑商根本说不出什么重话,对上他的脸就会觉得,这一切已经很好了,不该去要求太多。
于是他学会放低自己的期待,顺毛渐渐摸清了郑商的脾气,随之而来的便是偶像的“人设崩塌”——当然,郑商这样热爱自由的人从没给自己刻意贴过什么标签,只是蒋一木眼中曾经的那个郑商渐渐退场。
这不是一件可以用好或不好来评价的事,只是蒋一木在身份的转化间还是会恍惚,夜半梦醒,看到曾经天天念想的男人就安静躺在自己身旁,愣神间要去回忆好久今天到底是几月几号。
蒋一木骨子里的随和倒是让他很快能适应各种环境,单方面磕磕绊绊了一段时间,他习惯了郑商做事的节奏与性格。但凡郑商抽出些许时间花在自己身上,哪怕是一点点,都足够蒋一木感动了。
就比如说前几日片场的一个下午,郑商神秘兮兮把他叫了过去,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搞的蒋一木差点以为是拿来包养他的钞票。再摸了摸似乎也不是现金的手感,打开一看竟然是厚厚一摞的照片。再仔细看看,原来是那天剧组去夜市聚餐时郑商拿胶片机拍下的定格。
“最
', ' ')('近有点忙,没时间洗照片,拿给朋友洗的。你喜欢哪几张,挑出来等我有时间了再洗一遍。”
蒋一木点点头,注意力全在相片上。他很喜欢相纸的味道,以及那上面封印下的时间记号,让人会抑制不住地想凑上去嗅嗅。那里面有许多张关于他的,郑商镜头下的光影带着极强故事感,连他与平日里看上去不太一样,像是被什么温柔包裹着。蒋一木的硬照一向飘忽不定,但在郑商的镜头前却温柔而舒展,笑起来露出大白牙,眼睛清澈而明亮。
“你想发在微博上做宣传也可以。”郑商随口建议,蒋一木却是立刻反对——他自私地不想与其他人分享第一回收到的来自郑商的礼物,即使这在郑商看来也许并没当做礼物,但对蒋一木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方方面面地喜欢。
北方小城的气候愈发寒冷,候场的间隙也由此显得越来越难熬,几个小太阳放在一旁对轰也禁不住身体瑟瑟发抖。但值得庆幸的是电影的拍摄进度已经过了大半,一个月后全剧组就可以杀青回家了。
熬过开始那段磨合期,蒋一木与郑商间若有若无的别扭也在渐渐退散,爱意与亲密关系自然而真挚,但有时又真挚到有些忘我……蒋一木认真反省着近来的状态,一切都在朝向最理想的状态进发,拍戏进展顺利,ng次数减少,跟郑商的感情也是甜蜜蜜。但大概太过高兴就容易忽视旁的——蒋一木一向大条,某日下了戏后被袁明神秘兮兮地叫住,拐弯抹角地听了一些话,可最后也没拐到重点。他模模糊糊地应声,回到酒店后才缓过神来,思索清了袁明一通“废话”中的重点,原来他是在隐晦地旁敲侧击,他们片场里过分亲密的关系可能会引来人闲话。
迟到的恍然大悟让蒋一木瞬间红了脸,后知后觉地尴尬了起来。
后来,他也跟郑商说过这事,两人开始在片场避着些,只是恋人之间的小甜蜜总也还是藏不住的,若有心人多关注一些,还是能一一看穿。
由于剧组将剧本前后顺序打乱拍摄的关系,蒋一木几天前才拍了高雪同高山女友初见的几幕戏,没过两天又到了剧本的末页剧情,时空交错的感觉让蒋一木感觉既混乱又有趣。
那天结束了自己戏份拍摄,蒋一木没有先回酒店,而是就坐在附近一个能看到郑商的位置上,将几乎快要翻烂的剧本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内心感慨万千——自打那回高雪落水被老乡救起之后,高山高雪这对父子身上就在不断发生着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一回差点就要了性命,想来都是后怕到不行,只感慨运气倒是真不错。
只是一回回光凭运气毕竟也不是长久之计,经历过大小事情的父子俩慢慢也从互不对付走向和解,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将全部事情复盘一遍。一点点的抽丝剥茧之后,他们也意识到这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蓄意针对。高雪脑子聪明,高山年长社会经验丰富,两人联手设局请君入瓮,倒还真让他们抓住了一直躲在背后的幕后黑手,只是高山却因此被捅伤住进了医院……
嫌疑人进了看守所,真相揭晓后才发现这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幕后之人误以为高山的宝盒里另有玄机。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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