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魅一生不期待被爱,就像市场淘汰的第一人称小说,不期待被翻阅,更不期待被买走。
因此丈夫带着酒气撞开门时,她没有惊慌,也没有躲避,她像书摆在书架上那样,躺平在床上等待今日的命运。
月光下刀锋一闪,坐以待毙的灵魂才被身体的应激反应带动。
她猛然坐起,却正对刀尖。
那个被她叫丈夫的男人,在房间的幽暗中只露出一只眼,正从柴刀上方贪婪地瞪视她。
按照常理,被害人应该逃跑或尖叫,可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
七岁那年,江魅决定不主动做任何一件事,任凭世界的命运为她选择前路和结局。
看来她要死在今晚了,世界真是莫名其妙,她果然理解不了它的运行逻辑,好在不用继续活在其中了。
不久后,警方会来调查本地一女子尸首四散的离奇命案,最后宣布是自杀,她在心里一边打哈欠一边想。
江魅无聊地垂下头,发现丈夫屈膝跪压在自己腿上,封死了她逃跑的可能。
多此一举。
“江魅!”
小叔江未的声音就在这刻响起。
下一秒,柴刀砍在小叔肩头,血喷向她的面颊,刀刃撞上肩骨的巨响回荡在卧房的黄泉。
血在月光下,原来是黑色的。江魅透过黑色去看面前的脸。
这张脸不像她的小叔,小叔的脸从来不会这样丑陋。
像鸡血泼在雨水调墨的宣纸才子画上。
昔日笃定的眼盛满血泪,疏淡的眉因痛苦紧蹙,细小的皱纹和青筋一并浮现在血迹斑驳的皮肤。
他开始老了。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江魅不知为何有些落寞。从前只有鼻侧渐深的泪沟刻画了他富有阅历的俊逸。
他会比我先老,比我先死吗?
在江魅胡思乱想的时候,江未顺着倒下的姿势扣住她双肩,突然吻上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不顾一切的吻。
他的唇舌不复有平日嘱托晚辈时的温和,急切地,短促地,他带着他的血和泪,弥漫成她齿间的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