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别挑头,咱不做第一个,也不做最后一个。”她避着人悄悄说,“定要小心行事,不求赚多少钱,只要你平安回来。”
这话说了多次,可临到分别,她又忍不住一遍遍地嘱咐。
城门渐渐近了,姜蝉把一兜吃食系在马背上,又塞给他一叠银票,“在外头别想着省钱,吃的喝的千万别委屈自己,如今咱也是大掌柜,该有的排场不能省。”
卫尧臣含笑静静听着,末了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事找章明衡,他拍着胸脯保证过你的安全。”
“赵家都倒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姜蝉看看天色,东面天空已然大亮。
卫尧臣翻身上马,“我走了。”
“嗯。”姜蝉仰头看着他。
东方的朝霞变成一片桃花色,天很蓝,金色的阳光从云霞的缝隙中射出来,无数光华在天际交织成最美的锦缎。
卫尧臣披着这耀眼夺目的霞衣,逐渐消失在天地相连接的地方。
姜蝉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双膝酸软,才转身慢慢上了马车。
“回去吗?”金绣拿条毯子盖在她腿上,“今儿起得早,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吧。”
“不了,我在车上眯一觉就行。”姜蝉闭着眼睛,“去昌盛布铺,我瞧瞧坯布卖得如何。”
金绣心疼小姐,待她睡熟,悄声吩咐车夫慢着点赶车,最好多绕几条路,于是等姜蝉到了布铺时,已是晌午时分。
这样的时辰一般并没多少顾客,但昌盛布铺仍是热闹非常,柜前挤满了买布的人。
郝账房请姜蝉去二楼小厅,拿了账本一笔笔指给她看,“天凉了,蓝印花布的销量没有夏天好,尤其最近一个月,销量仅是七月的五成。”
“最近和赵家打官司,难免不受影响。”姜蝉道,“坯布出的怎么样?”
自从织坊出了里外勾结偷卖改账的事,卫尧臣就定了新规矩,织坊只管织布不管卖,全权由昌盛布铺负责售卖。
郝账房翻了翻账本,喜滋滋道:“非常好!半个月就卖了四千匹,这还是咱库里没货了,简直是织多少卖多少。您瞧,这是前晌刚来的新单。”
姜蝉接过单子一瞧,眉头锁起来,“广荣号,好耳熟……石家?是不是皇商石家?”
郝账房道:“我不大清楚,来的是广荣号的二掌柜,看了布样,张口就五千匹,一个月交货,因要得急,每匹布他愿意加二两银子。东家,这五千匹,咱们能额外赚一万两!”
“你答应了?”
郝账房赔笑道:“瞧您说的,我哪儿敢自作主张?我说东家掌柜都不在,我一个账房做不了主,只能代为转告。他说明日再来。”
织工们干的猛,出的废品少,织坊一个月出五千匹不成问题。
似乎没什么问题的订单,但买家真是石家的话,姜蝉就不由得多想了。
据她所知,皇商石家做的是内务府的布料生意,主供的是松江布。他家铺子全是布,为何还要从姜家买?
姜蝉沉吟片刻,道:“等他明日来了,你让他递帖子去姜家找我。”
从铺子出来上马车时,姜蝉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背后,她回身望去,浑身毛孔猝然一紧,不由“呀”惊叫出声。
顾一元坐在街对角的茶铺,咧嘴冲她一笑。
姜蝉飞上登上马车,心脏咚咚地跳,难受得几乎喘不上气。
”怎么了?脸白成这样!“金绣没见过顾一元。
姜蝉深深吸了口气,“没事,以后出门,还是带着张三张四的好。”
她以为顾一元烧了赵家,这口气就算出了,没想到这个疯子居然还盯着她!
得寻个机会和章明衡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转天后晌,广荣号的二掌柜拿着拜帖登门,开门见山道:“姜娘子所料不错,我们东家的确是石家,若贵号能保证批批布料品相和布样一样,往后咱们两家可以长期合作,这可是别家求也求不来的机遇。”
姜蝉没有接他手里的单子,反问道:“这批货是要供给内务府的吗?”
第50章动了谁的肥肉
冯旺一怔,“这个有什么关系?货卖给我们就是我们的了,卖到哪里去,怎么个卖法,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不正面回答,往往就是承认的意思。
姜蝉又道:“您是行家,肯定看出来了,我们的布和松江布摸上去一样,但还是有差别的。”
她翻开两块布料,“这块是松江府出的坯布,这是我们的布,棉纱支数、精细程度都不逊色松江布,甚至坚韧度还略胜一筹,可是成色不如松江布雪白,我们的布稍稍发黄。”
冯旺心里已然明白,面上还是不在乎:“反正是坯布,还要染色,染出来后就一样了。”
“坯布不一样,染出来也有差异。普通人家用,不计较那些,但供的是内廷,就当谨慎些了。”姜蝉笑道,“请冯掌柜回去再和东家商量商量,若果真要用我家的布,请出份保函,不得用于内廷供奉。”
冯旺眉毛竖起来,“我活了四十多,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做生意的,还规制买家如何运作!想清楚,我们可不是普通的商户,皇商!想和石家做生意的多了去了。”
姜蝉端起茶,“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内廷供奉,非比寻常,还请冯掌柜和东家仔细商议。”
冯旺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