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2)

有一天他直到天亮才回来,我起床看到他胡子拉碴的模样吓了一跳,视线移到桌子上,看到那里有一大沓各式各样的邀请函。

我凑过去翻了一下,都是高级场合:某店开业酒会,某公司答谢宴会,某人二十周年婚庆,某银行财经论坛……要这些干什么,洗手间厕纸筒满着的啊?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专心翻看着各色或花或素的邀请卡,忽然脸上绽放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从中抽出一张,眯着眼睛看:“这个合适。”

我伸手抢过来看了看——慧媛雅集慈善酒会。

“约伯,你要是想变性的话,我倒是能帮你找找路子。”

他对我的后知后觉很不满:“醒醒吧,老子干正事呢。”

“愿闻其详。”

“我们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哎呀,你终于想起这事儿了,我以为你都忘了。嗯,我们是来找大卫老婆麻烦的。”

“那么,像我们这种袜子不止破一个洞的货色,上哪儿才能见到afk集团的第一夫人?”

“地狱?末日审判?”

我随口答,然后就反应过来了,要自然而然地接近一个人,当然要去这个人自然而然就出现的那种场合。

“这些邀请卡上面都列出了酒会演讲人的名字,一般受邀宾客人不见得去,但主演讲人是绝对会到场的。”

他弹弹那张卡,我目力很好,绝对不会错过上面演讲人一栏里的“玛利亚·k·洛特莱斯”那个名字。

“大卫太太的本名,她结婚后没有跟夫姓。”

“主要是因为夫姓有点难听吧。”

“说不定。”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他将那张卡放下,面对我点点头:“我要出去租一套踢死兔礼服!”

我们出去找一家有踢死兔出租的店,在大门那里刚好听到有警察在查问门房最近有没有陌生人的踪迹,门房亲亲热热地跟我们打了个招呼,然后予以坚决否认。警察点点头,通报道:“玫瑰渊和希尔顿大楼那边昨晚出了一系列失窃案,东西丢得不多,但影响很恶劣,你们要把眼睛放亮点。”

我看了约伯一眼——玫瑰渊是个耳熟的名字。

来纽约之前,我们结结实实地审了大卫三天,凭着“救你一命收留你吃喝顺便还帮你查明谋杀案连定金都没收半毛”这么大义凛然的由头,他被迫回答了大部分不管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所以我们知道玫瑰渊是他们家住的超豪华公寓的楼名。

我算知道那些邀请卡是怎么来的了。

我真心佩服他:“你除了卖假酒,还会入室行窃?喂,那些阔佬住的地方很难闯啊。”

他耸耸肩:“开信箱锁而已,有什么!”

但这是一个酒保应该具备的基本功之一吗?

约伯不置可否。

我们步行了五个街区,找到了一家门面堂皇的礼服租赁店,店员听了听他的口音,拼命问他是不是生在新泽西古达镇,约伯一面用眼神问我古达镇是个什么鬼地方,一面动作麻利地找到礼服,进了更衣室。

他换好衣服走出来,我马上起立倒抽一口凉气,内心深处发出尖叫:哦,不如变成同性恋跟约伯结婚好了,我不在乎要睡在上面还是下面啊。

他绝对的,绝对的,是我见过的穿黑礼服最帅的男人!回顾多年相识的过往,他每天穿着灰扑扑的便装猫在吧台后面,那形象和现在的全套礼服之间差距之大,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狗眼。

他抖擞精神,端的是玉树临风,顺便对我抛了一个飞眼。如果我是个女人,一定就地倒下,滚来滚去地要求:“来吧,对我干什么都可以,赶紧的……”

我由衷感叹:“约伯,你直接用美男计就好了。”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吗?”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他具有比长得帅更可贵的品质,那就是毫不自满、客观冷静、勇于改变,这会儿他一边看镜子一边指点:“这儿,给我来一针肉毒杆菌,要饱满点,皮不能皱,这儿,磨骨术会做吗?稍微锉下点角度就行……”

这才叫把身边的资源用到了极致啊!我打电话给咪咪:“整容接不接?”

咪咪毫不犹豫:“最近刚开发了一个全身器官回春系列,效果一级棒,谁有兴趣?试用八折。”

拿到邀请卡以及延请名医打造一个能撑起踢死兔礼服的屁股并不是准备工作的全部,我们需要机会在宴会现场和afk第一夫人近距离接触。要近到能在她喝的鸡尾酒里投毒——约伯是这样强调的。

咪咪那会儿刚刚从“医学实验”的工作中脱身回到家,坐在起居室里大口吃三明治,听完这个要求嘀咕了一句:“这个简单。”

他起身去翻他的通讯录,然后拨了其中一个号码。

“我有个朋友需要认识afk的老板娘,弄点东西。”

“对,很重要的东西。”

“价钱?”

“免费救你一命如何?”

“成交。”

以上这段话我们其实一句也没听懂,因为咪咪说的是希伯来文,和他交涉的是何方神圣,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他稍后翻译给我们听,约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彻底把他征服的是咪咪说的另一句话:作为一个医生,在大量治死人后不得不亡命天涯的漫长时间里,你他妈不靠学点连鬼都听不懂的语言,那日子怎么熬过去呢?

酒会当天我们准时出席,约伯冒充的是某慈善基金会的威廉罗比讯先生,我冒充的是他的同性伴侣。人家查看邀请卡的那一刻我心情很复杂,不知是希望人家放我们过去,还是希望人家质疑我们的身份,但那位女士看到约伯的神情就跟看到自己亲爹一样,点头哈腰,恭敬送行。

现场陆陆续续地来人,我们一面紧盯门口,一面躲在自助餐台里大吃。为了这一顿,我们俩早午两餐都没吃,无论如何也要找补回来。过了半小时,约伯忽然把手一甩,说:“来了。”我循声望去,我们要等的人刚好从贵宾通道出来,身边簇拥着保镖、仰慕者和一大群各路马屁精,众星捧月,无损她丝毫的光辉。她穿了一件纯白色的丝质长袍,无腰无袖,没有戴任何首饰,头发盘起,浓密得犹如雷雨前的乌云。这身打扮像雅典神庙的圣女一般素净,但在场的所有男人都体会到了鼻子一热,血液奔腾而来又呼啸而去的错觉。

我们站在演讲台前方,约伯神情泰然,开始活动手腕,踢腿,左右扭脖子,根本是在做跟人打架前的热身。你是要把人家按在墙上强吻吗?

玛利亚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大脑里一片空白,感觉这女人艳得邪门,似乎能蛊惑人的神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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