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节(1 / 2)

一位五官已经僵硬的谋士神思不属,呢喃道:“若非我营栅墙被毁的太快,若非北贼强弓劲弩杀伤的守墙士卒太多,我等何至于被北贼一冲即溃?我军将士何至于人人皆畏?”

“这都何等时辰了,说这些又有何用!”王会急得直欲跳脚,“眼下形势若此,我等何以应对?!”

众人闻言,或者低头不语,或者面面相觑,皆是一言不发。事到如今,谁还能撒豆成兵不成?既然不能撒豆成兵,又能如何抵挡唐军的攻势?

王会见诸人都是这等模样,当真是又气又急,“平日里尔等岂非都是胸有丘壑、腹有经纶之辈?每临战事,尔等岂非都言辞凿凿,各有必胜之主见?如今……如今形势危急,正该尔等说话之时,为何皆尽哑口无言?!”

诸人本就心神不宁,听了王会这等怒火之言,更是紧紧闭上嘴。

王会盯上王彦俦,“王将军往常岂非多有良策奇计,方才岂非也对战事颇有见解,眼下一言不发,是不欲将破敌之策献给本将,怕本将战胜北贼赢得大功,事后你不好区处吗?!”

王彦俦听了这等诛心之言,顿时面黑如墨,自打这回北征滁州,他俩就颇为不合,其间王彦俦虽曾有意和解,到底本性难改,平日里少不得有触犯王会的地方,令王会一直对他颇有忌恨之心。

“为今之计,别无他法,唯力战耳!”王彦俦强忍着怒火,抱拳低头,“我等据营而守,收缩战线,只要能支撑到天黑,未必就没有转机!”

“力战?好!说得好!”王会也不知是给王彦俦的话气到,还是真的就认同了这个意见,“素闻王将军乃是骁勇之士,既然将军意欲力战,不如就请将军领兵击退贼军,如何?”

王彦俦陡然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盯上王会。

接触到王彦俦吃人般的眼神,王会身为主将,心头也是不禁咯噔一声。

他早有对付王彦俦之心,只是一直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这个眼中刺而已。此时看到王彦俦杀人般的眼神,还真怕王彦俦狗急跳墙,在乱军中对他下阴手。

——莫离也看房知温不顺眼,故而寻了个由头,只一个照面,便手段雷霆的将其处置掉,反观王会,对王彦俦分明就忌恨久矣,却一直没有实质性动作,由此可见两人的差距。

就在王会、王彦俦僵持不下之际,突然有军士来报,“将军,李将军他带领部曲,擅自去迎击辕门北贼了!”

“甚么?!”王会顿时怒不可遏,“李建勋他好大的胆子!没有本将的军令,他竟然自作主张,擅自行动?!”

王彦俦心头冷笑一声:听你军令,跟着你等死么?

因见王会有“陷害”自己之心,王彦俦不欲再给王会有更好机会,索性答应王会方才的要求,趁着局面还没有彻底糜烂,领兵去出击唐军——就算战事不利,他领着部曲也能早作应对。

……

史彦超率部杀进辕门后,一路高歌猛进。

有他的亲兵打头阵,加之他本身又是无双猛将,故而挡在他们面前的吴军,鲜有能抵挡片刻的。吴军军阵并非没有章法,此时却显得太过脆弱,史彦超与其亲兵不停撕裂吴军战阵,奔进敌阵中就开始大肆砍杀,在史彦超连斩三员吴将之后,这一路的吴军渐渐没了抵挡的力气与士气,开始往后溃败,军阵也混乱起来,有变成散兵游勇的架势。

就在这时,李建勋率部赶到,旗帜张扬,部曲悍勇,气势汹汹,入得阵中,直奔史彦超杀来,其本人当头一矛,直取史彦超咽喉!

史彦超目光凛然,他已斩杀吴将数员,打得吴军张皇溃退,本部大进辕门百步,而今还有吴将胆敢自营中杀来,领精锐部曲,持丈八铁矛,如猛虎下山之势,心知对方不是泛泛之辈,当即凝神聚气,挥动斩马刀迎上。

两将当即战在一处,刀矛相交,金戈声如雷鸣,竟是各自后退两步。只不过史彦超眼神清亮,已知李建勋底细,而李建勋心头微震,已知对方之骁勇,不过他心中有仇恨,日夜所思,唯杀尽唐军,尽复江淮之地,当下自然没有后退之理。

两人再度欺身迎上,史彦超陡然一声大喝,势大力沉的斩马刀,携劈山碎石之势,一举劈斩而下。李建勋不敢怠慢,举矛迎上,却被斩马刀重击,脚步再度不稳,又是后退三步。

当此时,史彦超并无半分后退,反而急进跟上,斩马刀携千钧之势,再度劈斩而下!

矛轻刀重,史彦超不给李建勋发挥长矛灵动的机会,这一刀,斩得李建勋矛架肩上,后腿倒跪于地!

李建勋左右亲兵,见主将作战不利,连忙上前来策应,刀枪一起向史彦超袭来。

“滚开!”史彦超横劈斩马刀,挡开半数兵刃,余者皆被他亲兵招呼回去。

“贼将死来!”李建勋亲兵的策应,不仅没有能击退史彦超,反而引得他心头杀气盎然。眼见史彦超大步前踏,竖斩马刀,起身的李建勋竟然不避不退,再度迎战上来。

“贼子猖狂!”李建勋心中有恨意,是以并不畏惧,他挥动铁矛迎上,气势上不弱半分!

气势不弱,身手却到底差了一大截,这回再照面,史彦超第一刀将李建勋斩退,第二刀将李建勋逼吐血,紧接着第三刀,在李建勋惊骇的目光中落下,直接斩在李建勋前胸!

甲裂肉开,鲜血喷涌,李建勋生机顿失,双目涣散,身躯无力跪倒。这员江东名将之花,被史彦超斩杀于战阵之中!

“杀!”史彦超所部亲兵无不精神大阵,接连大吼,如食肉之狼,红眼奋身前驱,将李建勋的亲兵杀得连连败退!

到得最后,李建勋的亲兵连他的尸体都没能抢回去,就被唐军悉数杀败!

李建勋一死,吴军防守辕门的力量再也支撑不住,宣告土崩瓦解,唐军由是大举攻入营中,左右冲杀,将吴军打的惊慌溃退!

辕门这里高歌猛进,四处栅墙同样战果丰硕,彭祖山、李彦琳、陈青林等将,几乎都将眼前顽抗之敌杀败,没多时,突入吴营腹心之处!

到得这时,唐军攻入营中者,已近万甲!

唐军四面猛攻,吴军八方溃退,大小营盘丢了一座又一座,势如潮水的黑甲狂潮,已经席卷近半吴营。

吴营之吴军士卒,乱成一团。

乱军之中,王彦俦率部据守一座营盘,艰难抵挡唐军进攻,眼看左右皆是败退的吴军,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他在大急的同时,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悲愤。

想他据守和州之时,唐军数次来攻,都被他击退,吴国朝廷看重其战绩,专门遣使前来宣慰、褒奖,授予他个人免死铁券,并且封侯赐田,那是何等威风!如今随大军北上滁州,本以为将要再立大功,却不曾想,战不多日,竟然被唐军杀得连连受挫,时至今时,眼看三军就要尽数覆灭、本人也要身死道陨,怎能不悲愤异常、难以接受?

“某何以离开和州?某就不该离开和州!”王彦俦心头悲号,欲哭无泪,和州他经营日久,根基稳固,防备严密,离了和州,没能做成出海之龙,反而龙困浅滩,他心头的痛苦几人能晓?

他原本就是大唐之人,杀刺史而据有一州,为大唐所不容,这才举家南逃,原本趁着此番战乱,数立功勋,其势已兴,贵不可言,奈何世事无常,旦夕之间身陷险境,性命难保!眼下吴将人皆能降,可他不能降,他若降,大唐岂能容他?

“罢了!北朝兵甲鼎盛,此生命该如此,我能奈何?!”王彦俦仰天悲呼,在唐军大举攻占营盘之前,痛苦的下达了撤退的军令,带领本部逃离吴营!

王彦俦所部,并非第一个支舍营而逃的吴军。

吴军大举溃逃时,正值黄昏之时,太阳还未落山。

王会在被迫撤走前,指着滁州城跳脚痛呼:“本将乃是百胜军节度使,本将领军出征楚地时百战百胜,缘何此番不胜?缘何此番不胜?!”

若不是在楚地功勋甚大,攻占楚王城池如履平地,杀败楚王军队如屠猪狗,王会也不会成为吴军在江淮的主力将帅!只是自打北渡长江以来,胜少败多,每逢大战决战,更是无不饮恨败北,这江淮战场,竟然成了他的伤心之地!

英雄扬名立威之时,谁不是豪气干云、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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