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节(1 / 2)

保义军、护国军开始后撤,两川甲士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在后面大肆追杀,前者本就已无战心,此时更可谓是兵败如山倒,被追杀的分外惨烈。只不过,有了前日李从璟对两军的严惩,此番却是没人敢丢盔弃甲了。

保义军、护国军虽然撤得狼狈,却也并非没有勇士,没了两川的强弩加身,两军各自分出一部将士,由骁勇之将带着断后。保义军那边,领头回身再战的将领不知是谁,护国军这边却是石重贵亲自断后,力战不退。

两川甲士追杀的虽然狠,却没追出来太远,李从璟已让禁军前去接应,前者毕竟兵力不占优势,此番他们又只败了护国、保义两军,自然不会贸然与禁军主力交战。

李从璟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正好,远未至午时,今日这一战历时并不久,甚至可以说结束得很快。他见保义、护国两军的些许残兵已经退回,示意孟松柏牵来战马,打马回北山军营,并且下令:三军回营。

这也就是意味着,今日不会再战了。

莫离等秦王府幕僚,都安静的相继跟着离开山头,冯道、苏逢吉等文官中,不乏有面面相觑者,他们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今日交战不到一个时辰,眼下天色尚早,这便不再战了?”有文官忍不住问出声。

“你没瞧见么,蜀兵弩强,大军哪里冲得过去?”他身旁有人回答他。

“蜀兵弩强确乎事实,然则敌强我便不战?某虽不通晓军事,却也知道,但凡三军征战,以胆气为先,只要我军将士敢战,便是敌军弩强又如何?我大唐勇士,上有君王之恩,下有俸禄之食,为国征战,不避死,不畏敌,前赴后继,千人不能破敌便万人,万人不能破敌便十万人,纵然横尸枕道,决不后退,如此为之,何等敌人不能一击而败之?”先前说话的那文官又道,神色愤愤不平,“大战方始,稍有挫折,便不敢再战,这等战法如何取胜?!”

“秦王殿下自有打算,你说这么多作甚!”

“哼,往里日听闻秦王殿下军功赫赫,破大梁,走渤海,败契丹,甚为钦佩,此番入蜀,本想瞻其风采,却不想竟是如此……真是让人失望!”

“噤声!这等话都敢说,你不想活了?!”

“我辈读书人,受圣人教诲,精忠报国,岂惜此身!”

苏逢吉正追赶冯道,听见这两人谈话,停下脚步来,向那大义凛然之人行了一礼,“敢问足下高姓上名。”

苏逢吉不认得这人,这人却是认得苏逢吉这位风光人物的,眼见“两苏”之一都被自己吸引,不由得挺胸抬头,傲然又故作平淡,道:“不敢当,某户部主事洪继新。”

苏逢吉哦了一声,抬脚就走。

苏逢吉这般做派,让洪继新不明所以,他跟上去拦住苏逢吉,问道:“苏君对某方才所言,有何评判?”

站住脚,望着洪继新期待而又故作淡然的神色,淡淡一笑,“足下想听?”

“但说无妨。”洪继新表示很大度。

“狗屎。”苏逢吉淡淡丢下一句,转身而去。

洪继新:“你……”气得脸红耳赤,想骂什么又没骂出口,待他想好,苏逢吉已经走远。

旁边有人劝他消消气,说苏逢吉行事向来任性,让他不必在意。

洪继新怒不可遏,“如此小人,有辱儒生二字,有负圣人教诲!诸位且看好了,方才这番话,某敢在尔等面前言,便也敢在秦王面前言!”

“君欲作羊鼻公乎?”旁人有人问他。羊鼻公,魏徵。

“有何不可?”

李从璟回了军营,正召集参谋处商议接下来的战法,石敬瑭、李从珂相继赶到帅帐,前来请罪。他们如今虽没了官职,毕竟分量还在,战败不能不有所表示,跟着各自临时主将来的。

“蜀兵弩强,此战失利,非战之罪,各位不必介怀。”李从璟和颜悦色,“诸位力战劳苦,且先下去歇息,稍后本帅会去看望伤员。”

李从璟看见,李从珂面如死灰,唉声叹气,看来受了很重的打击,而石敬瑭则是双目无神,意态颓然,此战他用力甚大,更受了些伤,但结果却是护国军折损过半,比之先前北山之败更惨,如今有些萎靡不振。

此时,剑州城中,王晖、李肇碰了面,两人叙说了一番各自战况,好让对方有所了解。

李肇得意洋洋:“世人都吹捧他李从璟厉害,今儿一战如何,被你我当头棒喝,损兵折将,这下做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战了!”说罢哈哈大笑两声,继续眉飞色舞:“老兄是没瞧见,某一轮强弩齐射,那护国军就倒了一大半,阵中拼杀的石敬瑭,见到那副景象都焉了,若非李从璟收兵及时,某定已砍了他的脑袋!可惜,哈哈,真是可惜!”

王晖笑道:“有强弩为助,剑州城固若金汤,李从璟纵然千军万马,也休想过得城前那独木桥。他秦王百战不殆的威名,此番怕是要折在这剑州城下了!”

两人说笑半晌,言辞激昂,将李从璟狠狠嘲笑了一番——借此进一步鼓舞士气,而后王晖又叮嘱李肇不可轻敌,要防备李从璟夜袭云云。

剑州距离成都五百里上下,当日军情经由快马加鞭,当夜便递到了孟知祥面前。

看罢战报,孟知祥很是高兴,对左右道:“都言李从璟战无不克攻无不取,遇山凿路,遇河架桥,此番却是被一座小小剑州城拦住,一日只战一个时辰,看来盛名之下,多的是其实难副啊!”

……

夜黑如墨,王晖、李肇打起十二分精神,遣出许多巡防队,在城外来回巡视,又增加了许多明哨暗岗,防备李从璟夜袭,然而此时的李从璟,并没有夜袭剑州城的打算,白日里护国、保义两军吃的亏,他的确要连本带利让两川吐出来,但却并不急于一时。

北山军营,气死风灯高悬,营中一切如常,李从璟在卫道等人的陪同下,到了辎重营。谢鱼竿、朱厹两人走在前面领路,一个因为身高体瘦而驼着背,一个因为腰胖体圆而腆着大肚腩,两人的影子凑在一起都显得滑稽。

“大帅,明日便要将这些弩具尽数搬上阵前?”朱厹问这话的时候,使劲儿搓着手,神色亢奋,面颊潮红,显得极想大干一场。

李从璟不置可否,“此番带了多少?”

“都带来了!”朱厹声音有些激动,“家伙太大,来的路上,不好搬运,可是累人得很。过剑门的时候不好走,今日日落才尽数运到。”

“都带来了是多少?你给大帅说清楚!”谢鱼竿拿手肘捅了朱厹一下,比李从璟还要急切的模样。

朱厹嘿嘿道:“下官今日问过军师了,西川军不是拖出了伏远弩四百余,木单弩三百余,竹竿弩二百余,绞车弩百余吗?咱们的弩具数量也不是太多,大帅你知道,咱们这些东西都经过军备研制处改良过的,威力要好上一些,称呼也有变化,这些年也来不及赶制太多,这回伐蜀能用的,也就那些了……若是过两年攻打吴国,那数量可不止翻一番!”

见朱厹卖起了关子,李从璟并不生气,既然能带来的都带来了,他心中有数。

剑州城内外的蜀兵强弩,是从哪里来的?

虽说这些两川加紧赶制了些,但根子上还是郭崇韬伐蜀留下的。

的确,郭崇韬上回伐蜀,基本上将国库中的弩具都掏空了,然则距离上回伐蜀,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李从璟脑袋上的白发可不是白长的,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又怎么可能对此不作应对之策?

军情处、演武院、参谋处加在一起,经过这么多年,若是连蜀兵虚实、惯用战法、倚重利器都不能弄清楚,那李从璟当初设立这三个机构还有什么意义?

他时常往演武院跑,时常去探望军备研制处,若是到了今日,军备研制处仍旧半分成绩都拿不出来,他李从璟还有什么混头?

四百余伏远弩、三百余木单弩、两百余竹竿弩、百架绞车弩?东、西川加在一起,这个数量应该可以翻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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