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节(1 / 2)

“如此,李帅打算何以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李守敬冷哼一声,显得很有霸气,“向来听说百战军战力强横,然则百闻不如一见,本帅倒要看看,百战军能奈银枪效节何!”

“如此一来,岂非与朝廷撕破了脸皮?”中年文士大惊。他虽说受安重诲嘱托,来濮州搞事,但并不想让事态太过失控,要是双方鱼死网破,难免殃及池鱼,安重诲插了手进来,届时难保不会被牵扯出来。

李守敬瞥了中年文士一眼,心想这天下哪有白占便宜不出力的事,安重诲要本帅帮他恶心李从璟,就得付出代价。他不插手进来尚好,他既然决定蹚这趟浑水,本帅乐得借力打力,届时安重诲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不帮濮州帮到底,他也休想抽身,休想有好果子吃!

这念头李守敬不会表露,口中道:“阁下放心,本帅岂会不知晓轻重,濮州不过是被动防守,不让百战军入境罢了。如此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只要银枪效节能挡住百战军——这当然不难,到时两者僵持不下,朝廷还能如何?派兵来围剿濮州吗?朝廷此时哪有那个实力!调遣其他藩镇助战吗?且不说有多少藩镇愿真正出力,濮州也非是没有外援的!”

“一句话,到最后,朝廷只能捏着鼻子,让百战军乖乖回撤,濮州还是今日的濮州!”

“李帅果然睿智无双!”中年文士深表折服,能将形势看得这般透彻,对日后局势推演得如此清晰,非常人能做到。

想了想,中年文士尚觉有些不妥,虽说这狗日的世道以力为尊,他毕竟是读书人,心里有些固有观念,当下道:“百战军既然东来,必有调令,濮州不让其入境,是否缺乏正当理由?若是百战军只说借道过境,谎称目的在别处,李帅何以应对?”

李守敬冷笑一声,早已成竹在胸,“本帅派遣去滑州的人,在闹事之后免不得被秦王府抓去一些,届时李从璟必会以此为借口出兵,然则这等事本帅怎会认?本帅会昭告天下,这是李从璟欲加之罪,是他所捏造的证据,目的就在于兵进濮州!”

“李从璟为何捏造证据,执意兵进濮州?因为朝廷要削藩!到得那时,阁下说说,天下藩镇会是何种反应?到得那时,还能容他李从璟胡来?!”

第483章 欲为大事不避难,细加运筹方有成(四)

取滑州时,李从璟的方针是出其不意,以快破敌,取濮州,这样的方针就用不了。不能出其不意,所以没法直捣黄龙,加之银枪效节和李守敬都非长剑军与徐永辉能比,出于这种认知,李从璟这才秘调百战军东行。

李从璟手中有兵符,按理说可以调遣其他藩镇、州的驻军,以为己用,然则大唐才改头换面,对其他军队李从璟实在不敢抱有希望,所以也只打算用百战军。

天下藩镇林立,但藩镇却并非完全分割整个天下,大唐有一些州县,并不隶属某个藩镇,而是直属朝廷,这些州谓之直属州,譬如汴州。

自安史之乱,天下藩镇日益增多,而直属州日益减少,以至于寥寥无几。这些姑且不言,仅是藩镇,黄巢之乱前,多者辖下十余州,小者也辖三四州,到了如今,藩镇数量更多,相应的各藩镇辖下州的数量在减少,以一州为一节度的情况虽然不多,却也并非只滑州、濮州这些个例。

滑州是个烂摊子,要处理的事务一大堆,文事武事皆有,徐永辉昧了朝廷拨下的钱粮,各县官吏又不愿接收流民,所以诸县情况几乎一致。

他一面让秦王府继续处理手头事务,一面给李嗣源上书,要他赶紧派遣县官下来。

好在秦王府不是空架子,李从璟节度幽州四年,秦王府别的不多,甲士与能吏不缺。

论及处理民事,李从璟不由得想起耶律敏来。

这小妮子在幽州数年,起初无所事事,后来不知为何,向李从璟要了官身去干实务,不料成绩非凡,整个卢龙九州的屯田事,起初由卫行明负责,后来竟然几乎全都转到了她手里。

幽州之富强,说来也有耶律敏一份大功。

后来西楼会战结束,耶律敏要求回契丹,李从璟虽未作阻拦,却并不知道缘由。在他看来,大概故国终究难离。他不知耶律敏为何会回契丹,就如他当初想不明白,为何耶律敏愿意留在幽州,又为何愿意为幽州出力。

如今想起,刚入幽州的耶律敏,尚是一个小姑娘,天真无邪却也不谙世事。待她离开幽州时,不说饱经沧桑,却也历经沉浮,出落得心思玲珑、才干出众了。

时间并不奇妙,奇妙的是经历。人的改变,亦或成长,都仰仗于经历。

就在李从璟回想起耶律敏时,林英进门来向李从璟禀报,百战军已到达指定位置,府卫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进入濮州。

滑州的事要处理,濮州的事也等不得,李从璟将这里的事务丢给王朴主持,带着莫离进入濮州,这是既定行程。

得了林英禀报,李从璟起身,由孟松柏为他穿戴甲胄,让人通知莫离,准备启程。

莫离来得很快,进门看了一眼正在穿戴铠甲的李从璟,面色不太友好,道:“恐怕殿下今日去不得濮州了。”

李从璟敏锐的意识到不妙,不等他发问,莫离继续道:“白马县有人聚众闹事,围攻秦王府官吏,事发突然,当场见血!”

李从璟大怒。

……

契丹,西楼。

年初西楼会战后,契丹与大唐签订城下之盟,以此为标志,耶律倍开始执掌大权。因耶律阿保机殡天,战后,身为皇太子的耶律倍依仗身份之便,与麾下将士之利,强势继位为契丹皇帝。

攻伐渤海虽说失利,到底契丹占据了扶余、长岭两府,然则与大唐之战,契丹战败,却是没有半块遮羞布。战争既败,自然需得有人承担后果,背负骂名,耶律倍继位后,将一部分罪责推到耶律德光身上,夺其兵马大元帅之职,发配北地戍边,让女真等部好好折磨。

因忌惮述律平威望,原本耶律倍打算将述律平软禁,免得她插手国事,不料述律平自愿随耶律德光戍边,不愿呆在西楼。耶律倍在憎恨述律平对他刻薄寡义的同时,乐得周遭清静。

耶律倍对耶律德光、述律平并非不忍杀之,而是两人势力本就很大,杀之容易引起动荡,而眼下的契丹,经不起这种动荡。

西楼会战时,渤海大明安趁机进军长岭、扶余,因人心动荡,被大明安得手。事后耶律倍与大明安签订和议,均表示愿以战前疆界为准,熄两国之刀兵,以求相安无事。

至此,耶律倍着手整顿内政。鞑靼部、黑车子室韦重新独立,耶律倍奈何不得,但其他先前起军诸部,耶律倍先是假意媾和,在国政稍稳时,便出兵血腥镇压,这才使得契丹国没有名存实亡,他作为新皇帝的威望,也算确立下来。

而这种种大事之所以能有条不紊进行,都离不开一个女人的功劳,这个人就是西楼会战后回到契丹的耶律敏。

耶律敏去幽州当了几年汉官,如今算是镀金归国。耶律倍向来与耶律敏感情甚笃,又见耶律敏今非昔比,逐渐重用、依仗,到而今已是大事事事不离了。

与耶律敏商讨完如何复兴地方民政之事,放下手中笔墨,如今愈发显得有威严的耶律倍,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望着耶律敏叹道:“若非有你帮衬,这些事还不知何时方能理出头绪来,也不知你在幽州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竟然变得如此精明强干!”

脑海中闪过在幽州数年的画面,耶律敏露出纯澈笑意,就如大人回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一般,“幽州是个神奇的地方,也有一群神奇的人,那里的阳光明媚耀眼,那里的麦香清新四溢。”

“幽州虽好,毕竟他国,草原纵使景致单一,终究故土!”耶律倍严肃的说了一句,又觉得犯不着如此,摇头笑了笑,说起正事:“如今契丹军国大事,皆有你出谋划策之功,你之才干如今已经举国皆知,依朕看来,北院宰相之位,该由你来坐。”

耶律敏好笑道:“宰辅之位,也能女子担任?”

“有何不可?你本就是契丹公主,如何不能担任?”耶律倍认真道,想起耶律敏在幽州多年,皱了皱眉,“契丹不比大唐,可没有那么多迂腐规矩,你莫不是在大唐呆的久了,入乡随俗了?”

耶律倍白了耶律倍一眼。

从皇宫出来,回到公主府,耶律敏却未歇息,而是在书房处理各种政务。待政务处理完,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用过晚膳,耶律敏开始秉烛夜读。快入冬的时节了,西楼早已冰寒彻骨,桌前的火盆燃烧正旺,不时发出轻微的刺啦声。

不知不觉将近子时,耶律敏这才放下手中书册,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冷风席卷而进,耶律敏的长发随之向脑后飘舞,屋内的沉闷也被一扫而空,她两颊微红,抬头望月,虽有倦色,眼神却依然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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