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1 / 2)

最终,李从璟决定在幽州建演武院,先行以军中宿将客串教授,再择优定为院中常驻教授,教材先以基础兵书为主,辅以军中科目训练,至于学生,自然是从军中战功突出的低级将官中选取。因为是初建,考虑到战事需要,李从璟暂停第一批学生以一年为期。

此事议定之后,李绍城、蒙三等人纷纷感慨,“淇门建军时,军帅便以先生教授我等诗书义理,日夜不缀,使我等识字,今日观之,幸有军帅此举,否则当下演武院当教无教授,学无学生!”

众人只当这是李从璟的先见之明,佩服不已。

若是莫离在场,他就会告诉众人,建立演武院,乃是李从璟素有之愿,而之前招募先生在军中教授将官识字、明理,不过是为此打基础、做准备罢了!

从穿越到这个时代起,李从璟心中就有一个宏大的梦想,有野望,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他知晓历史走向,他更有后世形成的庞大历史观、世界观。然而这些梦想、野望,之前都被求生的紧迫性深深掩埋,如今,十二年过去,李从璟也终于在这个时代打拼出一片天地,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实力、天地,那沉寂已久的梦想,到现在,终于可以一步步去实现。

是日夜,李从璟独领一壶酒,在楼台仰望明月。没有对酒当歌,只是默默的,一眼眼看景色,一点点想心事,一口口饮烈酒。

然而,他心中却豪情满怀。

他低声呢喃,“好男儿生于乱世,当结束乱世。时代,你终将因我而变!”

他一把将酒壶扔向远处,张开双臂,深呼吸了一口。

“天下的味道,真不赖啊!”

檀州。

赵武跟随赵天河策马走出刺史府,刺史王厚德将他们送出府门。赵天河只是一个小军镇的镇将,他自然没有资格让王厚德送出府门,这一切都因他们身旁的另一个人,那个乔装打扮成士子模样的耶律德光!

一路出城,赵武都低头沉默。

这两日,赵武的世界观轰然崩塌,尤其是今日随赵天河、耶律德光面见刺史之后。在这之前,他几乎不敢想,有朝一日他见到耶律德光,不是拔刀相向,去拼命斩下对方的脑袋,而是和他安然同行,甚至是同道!他更加不敢想象,堂堂大唐一州刺史,手握一州军民生死大权的朝廷命官,竟然也会跟契丹暗通款曲!

赵天河要投契丹。要投敌,首先得纳投名状,为此,赵天河为耶律德光引见了王厚德。而且看起来,耶律德光和王厚德相谈甚欢,否则此时他们也不可能安然离开。

为此事,赵武这几日曾多次劝谏赵天河,要他不要背祖忘宗,然而,每次都是被赵天河骂回。赵天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老子为大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立下无数军功,得到了什么?凭什么李从璟一到幽州,就要裁汰老子百余部卒?是他们不仁在先,怪不得我不义在后!”

赵武不理解赵天河,赵天河同样不理解赵武。他对赵武道:“李从璟初至幽州,便辱你极甚,更让你没了婆娘,还让你多年玩命拼杀换来的军功化为乌有,要夺你军籍,你难道就不恨他?”

出城后,赵武下定决心,在与耶律德光分别之前,再力劝赵天河一次,趁机扣下耶律德光,立下大功。如此,赵天河就不愁不能升迁了。他甚至想,赵天河若是不听,大不了他死劝就是,如此也算不负赵天河知遇、厚待之恩。

然而,此时赵武还不知道,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270章 阴谋算计为哪般,分合友敌无非利

檀州城,刺史府。

此时王厚德面前摆了几大箱在中原极少能见到的珍奇物什,这些产自草原的上好皮毛、来自西域的上佳珠宝,在唐朝强盛时,曾满布于大唐的大街小巷,所谓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不外如是,然则近几十年来,中原大乱,战乱频繁,路有冻死骨,千里无鸡鸣,在这种情况下,商货自然就少了许多。王厚德在调任檀州刺史前,大半辈子都生活在中原,上位也已有多年,然要说一次性见到如此多珍宝的机遇,却是寥寥无几,更遑论眼前这些足以抵得上一个小县一年赋税的钱财,现在都归为他所有了。

王厚德本该分外喜悦才对,然而眼下他脸上并无异色,就像眼前的东西并不存在,或者微不足道一般。

他的心腹幕僚满脸笑容,拱着手奉承道:“大人足不出户,手不费吹灰之力,脑不作他念二想,而有贵人从千里之外奉上稀世珍奇,以供大人享用,由此可见大人之名已远播异国,大人之威已让夷族动容,小人在此先行恭贺大人,愿大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王厚德高高在上坐在矮榻上,不动如山,他瞥了幕僚一眼,冷哼一声,睥睨道:“你认为这些物什很值钱?”

“当然!”幕僚理所当然道,瞧着王厚德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问:“大人,难道不是吗?”

王厚德神色高傲,如群峰之巅傲视群雄的狼王,他冷声道:“这些东西固然值钱,可它们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越是值钱的东西,你要得到它,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这世间的交易,讲究的是公平对等,尤其上了层面的交换,更是如此。今日耶律德光给本官这么多贵重之物,他要本官给他的,其价值又岂会低于这些物什?契丹蛮贼都是狼,你可曾听闻过愿意吃亏的狼?”

幕僚神色一变,惊道:“大人,这……”

王厚德目光深邃,越过门槛看向屋外,声音依旧清冷,“耶律德光要对付李从璟,可李从璟是那么好对付的?且不说他能征善战,以及冠之龄拔怀孟、败王彦章、灭伪梁,北上后又连败契丹大军,克复平州,战功赫赫,我观其行事风格,莫不是勇武果决、心狠手辣!昔年李从璟淇门建军时,有地方大姓不识时务,阴谋陷害他,可结果如何?竟是被李从璟毁家灭族!就连那跋扈一时,连陛下曾今都有三分无奈的吴靖忠,不还是被他说打压就打压,一个家族的势力更是被连根拔起?这样的家伙,就像烈火一般,沾上了,就能将你烧得灰都不剩!”

幕僚惊悚道:“既然李从璟如此难对付,那大人为何还要答应与耶律德光联手行事?”

王厚德摸着嘴角的胡须,眼神阴狠,“李从璟虽然难缠,但就是太过狂妄,目中无人,打了几场胜仗,就得意忘形,行事无度,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去岁李从璟与耶律敌刺、耶律倍在营州、平州一带交战,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原本李从璟要挣军功,要博上位,要谋名谋利,与本官无干,他要果真有本事,打赢了契丹人,本官也乐见其成!”

“可问题就在于,他千不该万不该,从我檀州古北口调遣大军北上,在檀州边境挑起了与契丹的战争!他李从璟是挺能打,可他打完仗,捞够了军功,名利双收,拍拍屁股走人,躲去幽州享清福,安安稳稳做他的幽州节度使了,把我檀州置于风口浪尖上,让本官来替他收拾烂摊子,面对契丹人的报复,这就是没有良心了!”

“皇甫麟从古北口撤离之后这半年,契丹骑兵没日没夜在古北口外驰骋,我檀州与契丹接壤的百里之地,没有哪一处没有遭受契丹骑兵的侵扰、打击,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檀州兵少,应付不来,以至于屡遭兵败。好嘛,这下地方不稳的责任在我,兵败的责任在我,被百姓骂作是不能打契丹软蛋的是我,朝廷屡屡责怪也是我,本官心中委屈向谁说去?”

说到这,王厚德目光锐利起来,他盯着幕僚,咬牙道:“你说,于此境中,本官如何求生?”

幕僚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王厚德叹了口气,“若是如此也就罢了,本官忝为檀州刺史,固有守土御敌之责。然而,近来契丹骑兵大举隐蔽集结在古北口外,图谋不轨,檀州兵本就少,又因为都试裁员不少,当此之际,如何抵挡得了契丹精骑?这回与耶律德光联手,非是我愿意,而是不得不如此啊!耶律德光已将话说得明白,若是我不答应,他就挥师南下,纵使李从璟再厉害,他也能在李从璟援军到来之前,要了本官的脑袋啊!”

幕僚转念想了想,心中一动,赶紧问道:“大人,若是此事功成,我等进入契丹后,还能否拥有现如今在大唐的地位?”

“岂止于此!”说到此处,王厚德眼中闪过精光,情绪终于显露出波动,他指了指眼前的珍宝,“无论此事成与不成,来日我等到了契丹,不仅能得到数倍于此的财货,官位也不会比一个刺史低!此事若是成了,耶律殿下已经答应本官,将拜我为契丹上将!”

“啊……”幕僚怔了半晌,回过神来后赶紧下拜,“大人英明!”

王厚德长叹,目光真诚的对幕僚道:“今日叛唐,非是我初衷,实在是迫不得已,为形势所逼。你跟了我这么久,来日到了契丹,也能享受到荣华富贵,总比在这里给李从璟背黑锅的强千百倍!”

“是,悉听大人安排!”幕僚很真心地说道。

见王厚德露出疲惫之色,幕僚识趣的告辞。

退出房门,在确定王厚德看不见自己后,幕僚一甩衣袖,冷哼一声,露出不屑之色,嘲讽道:“被收买了就是被收买了,要卖国就是要卖国,说到底不过见利忘义而已,何必扯那么多借口?果然越是高位的人,做什么事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幕僚退出去之后,王厚德眼神阴毒的喃喃自语,“李从璟啊李从璟,你捞了那么多军功,不分给我们一部分也就罢了,还裁老子的兵,现在又要屯田,‘变幽云之天’,你倒是心大,可我们得到了什么?你如此黑心,又自私自利,跟着你,有什么前途?还不如投靠契丹!”

离开檀州城后,耶律德光并未立即与赵天河分道扬镳。

策马而行三十里之后,众人放慢马速,及至日暮,面对一座小城,人马过城而不入,而是在野外扎了临时营地。

帐篷中,耶律德光与之前那位与赵武较劲的精壮汉子正在密议。

“殿下,今日得到王厚德效忠,此番我等谋取李从璟的计策,已是告成在望了,只要不出意外,李从璟强大幽州的妄想,必定破灭!届时,殿下再领军出征,幽州区区弹丸之地,必不能阻挡殿下的兵锋!”精壮汉子说道,神色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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