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1 / 2)

平慎施礼,语气巴结媚笑道:“亥时的燕京自然是震撼无比!却不知小祖宗今夜唤慎来您这儿,却是有何吩咐的?您放心,力所能及的事儿,便是倾家荡产也会帮祖宗办到。”

佘青岭自改革税法,新增商税,便是天下商人的活祖宗。

陈大胜闻言便笑了起来,他指着桌子上的金子对平慎道:“看你说的,好像要让你杀人放火一般,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私下里想让你帮咱们贴补一个人呐。”

平慎微楞,便问:“却不知,祖宗要贴补谁?您带句话的事儿,甭说这一堆儿,便是十堆儿百堆儿,你要咱便有!我家啥都缺,穷的便只剩这玩意儿了。”

第75章

有古文记载,所谓巨贾,其货无所不居,其地无所不至,其时无所不骛,其算无所不精,其力无所不专,其权无所不握……而今燕京市肆巨贾多半出身魏延,而平家便是魏延郡当中的佼佼者。

陈大胜看着平慎认真道:“平掌柜话太重了,千万莫要叫我祖宗,这不过旁人说笑的闲话而已。”

平慎把大氅放置在一边的椅子上,这才刚坐下,便看到陈侯亲自提着茶壶给自己斟水,瞬间这位老板如腚下如有钉般的蹦起,连说不敢当。

可陈大胜依旧认真的与他添水,平慎无奈,只能弓腰双手扶杯,连连的致谢。

他这个样子都把陈大胜逗笑了。

还想起从前一事便对平慎道:“从前家穷,地也是佃人家里长家的,那时候家里想吃点柴米油盐,就靠着垄边的地方种些杂菜吃……”

平慎就赶紧说不易,陈大胜却摇摇头说:“嗨,这几年我常常会想,我这前二十年,最得意最快乐的日子,便是在家里那些穷日子。现在便是吃金吞银,也没那时候快活!”

平慎不知道他是何意,便不说话,只认真听着。

陈大胜又道:“我是说与你们这些掌柜打交道的事儿,那时候家里收了杂菜并不敢多吃,要晒干了卖给城里的酒楼换几个零用,我记的,七岁吧……”陈大胜声音飘了一下道:“对,七岁!我才在酒楼里见到了豆腐,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大掌柜把豆腐叫白玉羹,八个子儿吃一碗,还能体体面面坐店里靠窗的位置吃。

那位置极好,坐下可看到我老家江面上最好瞧的船娘,那时候我大哥就说了,从此以后若有了钱,就要去酒楼坐坐,再花上八个大子儿敞亮的吃上一碗,可惜~等他存够钱了,那掌柜却嫌弃他衣裳太破,又是惯熟卖菜人家的小子,就把豆腐端出来,让他蹲在店的窗下吃……我记的可清楚了,我哥那么大的个子,就边吃边哭。”

平慎就态度卑微的听着,听到陈大胜讲了一件这样的事情,他也不知该如何如何评价,就脸颊涨红的说:“那不是买卖人,实在的买卖人不做这事儿!我们行里最忌讳这些的,常说欺客的就是个低等棚儿的架子,他立不起二层楼的。”

陈大胜笑笑:“平掌柜说的是,后来我家的菜宁愿少赚几个都不卖给他了。”

平慎对燕京富贵人自然了解,这位陈侯出身契约奴,他也是清楚的。

生意人卖嘴是个基础功夫,如此他便笑着点点头道:“就该是这个报应的。从前我听家里老人也说过,一般大富贵必要经受三灾三劫,侯爷而今富贵加身,再想想从前受的那些罪,那亦不过是渡劫而已,年少吃点苦头其实都是好事儿。”

他说完端起茶杯,先认真的看了看,又喝了一口,品品咽下才赞叹到:“此茶汤清透,闻之香气似有若无,饮一口满喉回香,可是~今年明前南四郡的贡茶?”

陈大胜倒是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便错愕道:“是么?还有这般多的说法?我也不知的,这还是上月郑阿蛮给的,是好茶么?那我可欠了人家人情了。”

平慎叹息:“何止好茶,百贯求不到一两的好东西啊。”

说完他又端起茶杯珍惜的品了起来,陈大胜看他爱喝,便又帮他斟满,还笑着说:“我这出身,能认个字儿便是不易了,什么好茶好酒对我来说都一样的,解渴消愁而已。咱的好日子也就是这一年半载,来到燕京才知什么香啊,茶啊,酒啊,总要有个说道的,平掌柜见识多广,一口下去便知道这玩意儿的出处,这着实就了不起了,好本事!”

说完他也敞亮,直接把那把劣质的茶壶推了过去,随便平掌柜喝。

他这茶壶,街口瓷器店买了三十个粗瓷大碗,老板顺手送给的搭件儿,钱都没要。

平慎是个爱茶的,还有个茶痴的雅号。

他看到这位小祖宗直接把茶壶推到面前,便笑了,感恩一般接过茶壶也不倒水,倒是玩起这把破茶壶来了。

赏玩一会他才抬脸对陈大胜笑着说:“嘿嘿,想卖个好价格,便得给这些物事一些来历,一些说道,不然,贵人们怎么会出高价?其实到了您这位置,就返璞归真!谁都不敢在您这尊真神面前装样儿,如此茶便是茶了,酒便是酒了,香便是香了,归其本源,便本该解渴,消愁,去晦而已。”

平慎说完放下茶壶,站起来对陈大胜躬身道:“老祖宗调整商税,给天下商门一条新活路,小祖宗今日但有吩咐,咱们莫敢不从!”

听他这样说,陈大胜便笑了起来,他问他:“平掌柜这般轻易便答应下来,就不怕我给你安排点天大的难为事儿?”

平慎抬脸笑:“天大的难为事儿?小祖宗才不会安排给小的呢,您与我才认识几天儿,甭说信任了,面儿熟都不算呢。”

陈大胜点点头:“却是这个道理,些许小事儿而已,那,平掌柜可知道兵部常盈库大使乌秀?”

平慎又坐下,想了一会才想起乌秀是谁。

他脑袋瓜子里背的贵人谱系,乌秀压根不在牌面里。

想起是谁,他便问:“可是前朝武儒乌益生之后,太仆寺谭唯同的小舅子?”说到这里,平慎竖起手掌的四个指头握了一下:“残废了那位?”

陈大胜点点头:“正是他。”

平慎想想道:“是他便简单了,却不知小祖宗,是怎么个贴补法?时候要多久?”

几代商门润养,平慎一下子便能猜出陈大胜的目的,却根本不会打听他们中间的恩恩怨怨。

陈大胜想了下道:“时候么?五年吧,五年做不到七八年也成,平掌柜你见多识广,你就帮我想想,若想喂出个年消耗五万贯的大胃口,又该当如何去喂?”

平慎低头想了会道:“燕京这地方五万贯不算做大钱,只陈侯这局做的时候短,流水就显的大些,想没有尾巴,套子做的完整了,我平家一户是扛不住的,若是陈侯想办的妥帖,咱便只能碎着来,我们魏延郡有几位同乡与兴王家,各处宗亲家,大杨侯家都有些联系,各家给面儿也参了股子,若是您同意,我就下去为您好好铺排铺排,一准儿给您办稳妥了,”

陈大胜好奇的很,便问:“什么叫碎着来?”

平慎笑笑:“赌徒入局,心里总有讲究,谁家庄口旺他,什么时辰他手气最壮?时候久了他们自己都能杜撰出一套穿衣说话的规矩,什么时辰出门,进跤场先迈那只脚?咱只能慢慢调理他,让他自己悟出这套规矩,这才好下手。

他今儿这家输了五贯,明儿跤场套回来十贯,城中场子颇多,有两三文游手在街边开的小庄,也有一局数万两的地方,更有大家公子言语冲撞相互七八万两赌斗的临时局子,那乌秀至多就是十贯八贯的意思,想把他手脚养大了,咱就得碎着来。”

平掌柜一套碎经,就把陈大胜听了个目瞪口呆,他琢磨了半天才问:“难不成,大家公子临时赌斗,这个也跟你们有关?”

平慎傲然笑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了口才说:“不瞒小祖宗,就是从前学的几门保命的功课而已,我师父说,这人跟蛐蛐儿,逗鸟儿,逗鸡儿其实也没啥区别,想算计人,就看你撩拨的功夫了,挠到关键的痒痒肉,这得看你学到什么程度了。”

陈大胜问他:“那平掌柜什么程度了?”

平慎眨巴下眼睛:“乌秀么,就是逗一下的程度。陈侯安心,咱们魏延郡出来的,诚实守信是做买卖的第一门功课,平时没事儿,咱从不轻易撩拨谁。可是为商的命贱,对咱们而言,盘剥一两层利益的那都是善人,盘剥四五层的那叫靠山,若是过半,便是仇家了,出门在外保命的手段也得有呢。”

陈大胜越听越诧异,最后脑袋里莫名就想起自己媳妇说的那段话……第七条,庶民去不起的酒肆,有女娘陪的书香楼子,赌博场子,斗狗撩鸡的地方,只见了就给我倒退五十步,远远的离了……然后阿奶还说,赌博耍钱就打断腿!

到底是没说错啊,都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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