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过,正月初七,2月14日情人节。
曹魏唱完歌,靠在椅子上,笑着说:“大家情人节快乐啊,有情人没情人都快乐,主要祝福我们班三对,真是奇迹,十年了,以后谁说初恋没结果的,来找我讲道理!”
杜明薇忽然站起来,走向台前,抢过话筒。
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徐骞迅速走过去,抢下话筒,拽着她的手往外走。
丁蜜有些担心,刚站起来,又被陆时勉拽回去,他在她耳边说:“干嘛?”
“我……”她没话说,她就是担心杜明薇,下意识站起来。
陆时勉手搭在她肩上,没放开。
众人愣了愣,曹魏懵:“这是怎么了?”
包厢走廊外,徐骞还抓着杜明薇的手,杜明薇没动,过了一会儿,她说:“徐骞,你想干嘛?我们已经分手了,在餐厅我没否认是因为不想扫大家的兴,但让大家一直这么误会下去也不好,早点说开吧。”
徐骞盯着她,嘴巴抿成一条线,许久,低声恳求:“明薇,真不能原谅我吗?要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
杜明薇咬了下嘴唇,同样沉默良久,轻声道:“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我迈不过这道坎儿。徐骞,就这样吧。”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回包厢。
徐骞沉默了很久,忽然冲着墙上打了一拳,路过的服务员被吓了一大跳,往旁边一躲,托盘差点儿脱手,他心有余悸地问:“那个……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吓死她了,刚还以为他要打她呢!
服务员讪讪地瞥了眼他破皮肿起的手背,看起来都疼。徐骞抬头,满眼猩红地看她一眼,没说话,像是感觉不到疼。
再疼也没有心里疼。
年少时努力时的追寻,为了她豁出命去考清华,熬了几年异国,拼命创业,做尽一切只为她。等终于要看见曙光的时候,他犯了一个错,犯了一个杜明薇最不能容忍的错。
徐骞悔恨不已,杜明薇,好像要被他弄丢了。
秦漾要值班到十二点,在彭莹的餐厅吃完饭就急着走了,十二点换班才赶过来,他已经换了便服,正在找包厢号。找到走廊尽头,身后,一道柔柔的嗓音忽然叫住他:“秦漾。”
秦漾回头,笑了下:“彭莹,你怎么在这里?”
彭莹低了低头,因为我在等你啊。
她抬头看他,耳根红透,声音更小:“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秦漾没听清,走近了几步:“你说什么?”
彭莹身高158,站在183的秦漾面前更显娇小,要用力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轻声说:“秦漾,我喜欢你。”
秦漾愣住,惊讶地张大了嘴。
彭莹握拳,又补充道:“你能跟我交往吗?”顿一下,说完最后一句话,“以结婚为前提。”
那晚,彭莹在厚厚的日记本写下一段话:我今天跟暗恋了十年的他表白了,他受惊吓的样子真好玩,最高兴的是,他答应我了,感恩。
杜明薇回到包厢后,没有再去抢话筒,丁蜜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杜明薇摇头:“没事。”
丁蜜低声问:“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你跟徐骞分手的事?”
杜明薇点头,笑了一下:“算了。”
没必要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件事,迟早会知道的。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难得的聚会,大家玩得很开心。
凌晨一点多,张伦准备带着孕妇沈佳先回去了,有些人不在江州,正月初八要上班,早上要赶飞机或赶火车,纷纷准备散场了。
陆时勉叫来服务员买单,大家一起等着。
蒋辛子还在唱歌,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徐骞忽然站起来,走过去,拿起话筒。
大家不由得看向他。
杜明薇微微蹙眉,徐骞远远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嗓音微暗:“杜明薇,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嫁给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好不好?”
“考上清华,配得上你吗?”
那年在小树林里,他那样问过。
杜明薇低头,蓦地,潸然泪下。
凌晨深夜,丁蜜被陆时勉带回家,她喝醉了。
小姑娘醉酒后格外粘人,在停好车就缠着要他背,他把人一路背到家门口,一进家门,她就缠上他的脖子,仰着小脸要他亲。陆时勉蹙眉,把满身酒气的女人压在门上亲,亲得她软了,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把:“丁小蜜,说说,怎么忽然喝那么多酒?”
他就是出去抽了支的功夫,回来就看见她醉倒在沙发上了。
真是又气又无奈。
丁蜜酒量不太好,灌了几杯下去,就有几分醉了,其实脑子还有些清醒。她勾着他,脑袋在他脖子上蹭,软软地说:“陆时勉,我看见你醉酒发疯的视频了。”
陆时勉僵住,垂眼看她,沉声问:“哪儿来的?”
谁他妈还存着?
他还没消灭干净?
丁蜜眼睛慢慢红了,心疼,特别心疼,她用力抱紧他,吸了吸鼻子:“彭莹给我的。”
陆时勉当初逼着大家把视频删了,彭莹内向听话,又很害羞,陆时勉以为她肯定会自己删,就漏了没检查,没想到她竟然存着。
临散场前,彭莹满脸通红,看起来很高兴,她拉着丁蜜说:“小蜜,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彭莹把视频传给了丁蜜。
拿到视频,丁蜜颤着手,躲到洗手间的小隔间看完,视频里那个发了疯似的男人是陆时勉啊,是她的陆时勉,她曾经竟然让他这样难过……
丁蜜心疼得难以言说,她很想知道,喝多了是不是会很难受。
真的会很难受。
只是身体上的难受。
她不知道当时的陆时勉到底难过成什么样,才会让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变成视频里理智全失,痛彻心扉念着她名字的男人。
看着视频,比她听到法官宣判的时候还要难受。
陆时蜜舔了下嘴角,低头亲她,嗓音低低地:“哭什么?我觉得你应该笑我。”
毕竟,连他都不忍直视那样的自己。
丁蜜吸鼻子:“我心疼。”
她抱紧他,鼻涕眼泪全蹭在他胸口。
陆时勉低头,捏着她的下巴,抬高,语气无奈:“现在,够清醒吗?”
丁蜜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她脑袋有些迷糊,摇了摇头。
陆时勉把人打横抱起,扔进浴缸里,开了水,开始几秒水是凉的,她抖了抖,清醒了几分。很快,水热了起来,他挤进来,把两人的衣服都脱了。
泡了个澡,又酣畅淋漓的做了一次,丁蜜整个人都是软的,更不清醒了。
陆时勉叹息一声,把人抱回床上。
这个夜晚,丁蜜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梦中她回到了十八岁,那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拿到了北大通知书,跟陆时勉一起去了北京。
她站在北大校门口放肆地笑,转头看陆时勉:“陆时勉,你不送我到宿舍吗?”
陆时勉还拎着她的行李箱,看了眼准备过来接待新生的学长,哼笑一声:“走吧。”
开学第一天,丁蜜有男朋友的事情就在宿舍传开了,男朋友是隔壁清华的,简直比他们学校校草还帅,宿舍其他三个姑娘羡慕嫉妒恨,大家混熟了之后,就逼着丁蜜让陆时勉请客。
请客倒是没问题,丁蜜红着脸应下了。
当晚,就打电话给陆时勉,跟他说起这件事,陆时勉低笑出声:“行,你们定好时间,我跟宿舍里的人说一下。”
徐骞和他同一个宿舍,还有两个宿舍,一个是东北的,一个是西北的,丁蜜还没机会见过呢,她笑了笑,说:“就明天吧,明天周六。”
“好。”
“陆时勉。”她叫他,想起每天早上看见宿舍楼下给女朋友送早餐的男生,扭捏地说,“明天早上你来给我送早餐好不好?我、我想跟你一起吃早饭!然后去图书馆……”
她看见别的情侣都一起去图书馆的,她也要跟陆时勉一起去。
陆时勉默了一下,本来他想明天带她去看场电影的,顿了一下,笑了,“好,想吃什么?”
丁蜜高兴坏了,“什么都可以。”
“等着。”
周六早上,丁蜜想再赖一会儿床的,已经有室友起床准备去图书馆了,刚走到门口,又兴奋地冲回来,一巴掌拍在她床板上:“丁蜜你快起来!你男朋友在楼下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去看看!”另一个室友兴奋地跑出门,扒着阳台看。
“我也去我也去。”
三人都跑出去了,留下还坐在床上的丁蜜:“……”
那是我男朋友!你们这么着急看什么啊!真是的!丁蜜哼哧哼哧地爬下床,出去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陆时勉提着早餐,站在楼下,引得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
丁蜜撇撇嘴,她知道他长得好看,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室友推了她一把:“你怎么还穿着睡衣!”
于是,三人推着她回宿舍,让她赶紧换洗脸刷牙换衣服,让这么帅的男朋友等简直是罪过!丁蜜有些无语地说:“我高中的时候等他的次数还多呢……”
她话没说完,陆时勉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说:“丁蜜,下楼。”
丁蜜:“……等我十分钟,不,八分钟!”
陆时勉:“……”
她迅速收拾好自己,背上包奔下楼去。
……
那晚,两个宿舍一起吃饭,丁蜜见到了陆时勉另外两个舍友,他们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显得很兴奋,其中一个说:“哎,终于见到勉哥女朋友了,我叫张围。”
另一个也笑:“我叫魏综,幸会幸会。”
可不是幸会吗?刚开学就知道陆时勉有女朋友了,愣是没见过人,从徐骞那边得到的情报是,两人从高中就在一起,那姑娘长得甜,现在终于见到本尊了。
可不是,笑起来是真甜,原来勉哥喜欢这一款啊。
丁蜜有些脸红:“你们好,我是丁蜜。”
几个人一起走进饭店,丁蜜被室友拉住,室友兴奋地抓着她的手:“哇,是不是好看的人磁场不一样啊,连室友都长得不错。”
“那个叫徐骞的,他有女朋友吗?他也很帅啊!”
“别想了,他女朋友就是前两天跟我视频的明薇,美人一个。”
“……哎。”
“好吧,果然长得帅的人都是有女朋友的。”
陆时勉要了个包厢,八个人一个吃了顿饭,跟联谊似的,不过刚开始大家都不算熟,都有些端着,尤其是几个女生。几个男生就不一样了,插科打诨地开着玩笑,一点儿也不避讳。
丁蜜那天特别开心。
连梦里都在笑。
这个梦很长很长,她梦见自己十八岁的青涩容颜,梦见她爱的那个少年,他们藏在校园的小树林里接吻,他给她送过早餐,一起去过图书馆,她还拽着他去爬了长城。
最后,她还嚷着要去□□看国旗,他没办法,只能在周末带着她第一次在校外开了房,那一晚两人克制又悸动地亲吻,却始终没有逾越。
第二天凌晨五点不到,就被陆时勉拖起来。
“不是要去看升国旗吗?”
“……还想睡。”她耍赖。
“……”下一秒,被人猛地掀开被子,一把拽了起来。
“啊啊啊,陆时勉你太粗暴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还去不去?”
“去去去!!”
她笑着跳着床,脚下一崴,陆时勉眼疾手快地把她捞了起来。
她赤着脚踩在他鞋子上,动了动圆润的脚趾头,有些脸红地问:“陆时勉,这个时候外面是不是特别特别冷?”
陆时勉低头看她:“是。”
十二月的北京,能不冷吗?
她有些犹豫:“好舍不得离开暖气屋啊……”
记得高考前她说过,她要去有暖气的城市上大学。
……
这个梦境美好而真实,丁蜜又哭又笑,闹得很,陆时勉一晚上不得安宁,以为她也有“发酒疯”的体质,把人按在怀里,抱着睡到天明。
清晨,日光微暖。
陆时勉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阳光洒进来。
丁蜜醒来,不适地抬手遮住眼睛,揉了揉,睁开眼看他,想到那一场长长的美梦,还有些恍惚,竟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分不清十八岁和二十七。
直到男人背着阳光,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轻笑出一声,问她:“清醒了?”
丁蜜仰着小脸看他,这是二十八岁的陆时勉,不是当时年少,她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原来只是梦。很快,又觉得庆幸,感谢这样真实的美梦,让她觉得心底缺失的那份遗憾,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陆时勉不是在梦里,而是在她眼前。
她翘起嘴角,点点头:“醒了。”
“喝醉的滋味好吗?”他挑眉问。
“不好,头疼。”丁蜜撇嘴,“以后再也不要喝醉了,你也不行。”
“嗯。”他答应了。
接着,弯腰,握住她的手,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套进她指尖。
丁蜜愣住,呆呆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
陆时勉双手撑在床上,与她平视,目光认真,炙热。
下一瞬,把愣住的姑娘抱进怀里,低头说:“丁蜜,以后别迷路,嫁给我,嗯?”
丁蜜眼睛微红,颤声:“好。”
他说:“我永远是你的归路。”
丁蜜抬头看他,屋外阳光灿烂,像极了年少肆意的青春,更像他们纵情的未来。
她陷入过绝境,经历过迷惘,年华逝去,心若静水。
一回头,又看见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