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在皇陵守孝期间宠幸过许多女子,这是皇陵守陵将领上陈的奏疏,父皇可以一一过目。另外,除此之外,四弟还纵容手下唆使建安村村民以河神一事要求村民敬献妙女女子供自己享用,儿臣在皇陵后山的一座枯井里发现了那些女子的尸体,父皇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去详查。”
如数上报完毕后皇帝腿脚发软的撑住桌子才堪堪扶稳。
三殿下回头朝陆执眨了个眼,又偷偷在衣袖里比了个大拇指。
……
出宫时天色已晚。
三殿下大大的松了口气,看向陆执狠狠的朝他胸口甩了一巴掌:“什么时候搜集的证据?连我都瞒着。”
陆执低头扫扫衣服:“一直都没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三殿下乐:“是啊。父皇一直一来都有心偏着四弟,若非今日太后她老人家在,纵使我们把他在皇陵干的那些糊涂事抖出来,也不一定能要他怎样,只不过父皇还是以皇家颜面为由替四弟将此事给瞒下了,可怜那些无辜惨死的少女啊,大好的年华竟然葬送在了那枯井之中。”
陆执苦笑:“当权者如此。”
三殿下听得也心里愤怒:“当权者只图私利,国家百姓怎能兴。”
闻言陆执也只是笑笑作罢。
当年的皇帝何尝又不是个意气风发立志要为大康百姓谋幸福的君子,而如今呢?当然,身为陛下,他有诸多的考量,很多事情并不能以对错来判断,只是,多少是寒了他人的心。
到底是成为千古一帝还是昏君一个,最后还得是看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
三殿下叹气:“倒是可怜阿弗了。欸,你说,父皇到底会怎么处置四弟?”
其实依照皇帝那优柔寡断的脾气……依旧不会处置四殿下,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此之后就再与皇位无缘了。
三殿下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伤得重吗?”
陆执勾唇:“站起来是有点难了。”
“哥哥——”
阿弗急匆匆的追上来一把抓住陆执的手。
她已经不哭了,可依旧说话不清不楚的大舌头,大概是今日的事,当真吓得不轻。
她吸了吸鼻子说:“少暄哥哥。”
陆执心头猛的一震,仿佛瞬间回到了六年前,当时阿弗也是这么喊他的。
阿弗走过去抓住他的三根指头。
陆执便低下脑袋去听她的话。
阿弗哽咽:“少暄哥哥你的手在流血。”
叫阿弗抓着的那块破了好大一层皮,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是怎么蹭伤的了,让阿弗这么一说这才感觉到疼。
她捧起陆执的手,小嘴嘟起,凑上去呼热气,水亮的大眼睛纯洁而美好。
“不疼。”
半晌过后陆执才想起来回话。
之前三殿下还担心阿弗想着四殿下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如今她看还在这里关心陆执的伤,就知道此事无碍。走过来摸阿弗,温声细语的说:“男人受这点伤不算什么的,今天的事已经解决了,阿弗也不要在放在心上,快些回去让宫女上药,瞧瞧这小脸,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阿弗顺着三殿下捧自己脸的力度看向三殿下,表情惨兮兮,声音软绵绵:“阿弗要跟哥哥回家。”
三殿下兀的转头看向陆执。
经此一时阿弗待在宫里头害怕也正常,陆执与太后讲清楚缘由后,便抱着阿弗一步步出了宫。
阿弗比小时候重多了。
小手顺利成章的圈着陆执的脖子,通过陆执的身高她第一次看那么远,低头时对上冷峻的眉眼,一股从未有过的心安从内心深处涌起。
不知道阿弗要干什么他也没动,后知后觉才发现阿弗在摸自己的浓眉,她是摸一下眼睛里就多了一寸光亮。
陆执无奈:“好玩吗?”
阿弗咬唇点头。
陆执也跟着她笑了一下。
一轮红日挂了半边身子在城墙之上,眼看着就要摇摇欲坠,散落的晚霞将人包裹其中,仿佛触手可及。
阿弗激动得不行,在陆执怀里挣扎着坐得更高了,伸手一指那轮红日,她说:“摸得到太阳吗?”
陆执膝盖一顶,将阿弗整个人托起,对准红日的位置,逆光眯眼:“摸到了吗?”
她托着一手的晚霞回头看。
“摸到了摸到了,阿弗摸到太阳了……”
-
芷萝宫。
谢昭仪不轻不重的为皇帝捏肩,日间陆执的事情她多半也知道了不少,也知皇帝还在因此事生闷气,故而特意给皇帝准备了晚膳,又是捶背又是捏腿的。
眼珠转动,她说:“这事原本就是四殿下不对,那年宫宴,他还对依涵做出过这种事,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竟然把手伸到阿弗跟前了,我瞧着陆执打得对。”
皇帝拍她手示意停止:“话是这么说,可……可阿勇到底是皇子,陆执他什么人啊,他不过一届臣子,如此嚣张,依朕看,倒是没把朕放在眼里,以后保不齐做出什么事来。”
从前皇帝对陆执时常称赞有加,不知是从何时起,总感觉他很是防备陆执,生怕陆执做出什么事来威胁他的统治,谢昭仪与他相处多年,把他的心思拿捏得透透的。
与其说皇帝是防备陆执,不如说他是忌惮陆家,忌惮与他同样拥有着皇室血脉的陆泽。
也不知道当时陆执调查禹王时知不知道这件事,但不管陆执知不知道,皇帝对他的信任再难回到从前,也不可能视陆启如以前一般亲密。
谢昭仪倒是不去刻意提这一点,反而是故意耍小性子:“哼,陛下只顾着自己的面子,一点儿也不关心臣妾。”
皇帝扶住她:“你又怎么了?”
谢昭仪耸肩:“日后依涵是要进陆家的,臣妾早就视陆执为自己的半个儿子了,皇上也是知道的,臣妾腹中的孩子没保住,如今……呜呜呜呜……”说着泪水就上来了,无论皇帝怎么哄她都不依。
哭哭啼啼的甩手绢:“臣妾无儿无女,这辈子什么指望也没有,当时就应该随那孩子一块去的,若非念着陛下,臣妾早就撒手归西了,如今竟然连个人都护不住,臣妾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啊,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爱妃……”皇帝抱住她轻轻拍打,“胡闹了不是。朕又没说要拿陆执怎么样,阿勇这次确实是犯了大错,陆执呢下手是重了点,可也是他咎由自取。”
“嗯……”
谢昭仪捏着手绢揩泪。
皇帝宠溺的上手捧住她的脸:“你就是这般爱使小性子,叫朕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谢昭仪傲娇的用手推他:“陛下说怪臣妾无理取闹了?”
“自然不是。”
皇帝撩高她的下颚。
“爱妃怎样朕都欢喜。”
谢昭仪咬唇往一旁的宫人们处看,皇帝清咳两声示意他们下去,搂着谢昭仪一并躺了下去。
谢昭仪也就谢依涵一个亲人,最是宠爱自己的这个侄女了,既然知晓她心中另有其人,又怎会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