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搂着二公主的头轻轻的顺着发顶,眼睛楞楞的盯着月色偷跑进来的道儿,忽然极其先前唇上的触感,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怀里的人唇角微扬,终于松下了浑身的力。
阿弗在院子里等了半天还不见陆启过来,一问白卉才知道原来她陆爹爹被她娘亲给带坏了,也学着偷懒不起床了,她要去叫人,白卉与景巧都拦着不让,甚至给她讲道理。
阿弗也跟她们讲道理:“睡懒觉不好。”
白卉噗嗤一乐,用手耸景巧说话:“阿弗小姐,你还小,不懂这些闺房之乐。”
阿弗皱着眉头挠脑袋:“不行不行,可不能让陆爹爹跟着娘亲学坏,阿弗过去叫他。”
她跑到门口大门就已经开了。
陆启穿戴整齐,容光焕发,笑着弯腰捏她的鼻子,然后说:“今日起晚了,就不学五禽戏了,送阿弗上学去。”
阿弗让人给抱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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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风景正好。
从古诗词班转入武术班的阿弗第一次学习御马术,书院里同她一般年纪的学子差不多都有一定的基础,她第一次上课就因为没见识丢了糗。
为了弥补后天的不足,阿弗让陆启给她开后门,陆家有一片马场,阿弗就在这里学,陆启负责教她,首先是挑马,二公主挑了个白色的,陆启选了匹黑色的,阿弗自然就是跟她一样个子矮小的小红马了。
今日三个人的装扮都有所不同,剑袖收身轻快的装扮,发型梳的是男子冠,陆启养病许久,穿的都是宽松的秀袍,乍然换上这一身,当年英姿飒爽的劲儿突然就回来了,引得不少妇人驻足观看,还记得他年轻那会儿,仕途通达,身形昳丽,俊容清秀,永安城不少的豆蔻女子倾慕于他,只可惜他成婚早,倒叫不少姑娘伤透了心。
不知为何,二公主倒觉得,现在的陆启似乎比少年时风姿绰约了,浑身淡而不平的气质让人挪不开眼,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她看惯了陆启的温柔,忽然间变了模样,凭空多了几分惊喜。
二公主就不一样了,一身潇洒的男装,衬得她肤白貌美,不足盈尺的小腰,哪里是生过孩子的人,晒红的小脸香汗淋漓,眉眼往上抬时,略显傲娇劲儿,连唇角的笑意仿佛都在蛊惑着人,也挑逗着你的意志力。
也就几个月的功夫阿弗的个头长了不少,束高发时远远的看平白生出了副少年郎的模样,可近看立马就原形毕露了,她脸上的胶原蛋白跟鱼肚子似的,笑的时候没眼睛,嘴巴张得老大了。
“侯爷,您也要骑?”牵马过来的小厮一脸纠结。
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陆启勾唇点头,伸手拉过了缰绳。
邯覃二十七年冬至日,昌厥的硝烟又起,飞雪连天银大地,夜半时宫角吹营,敌军偷袭军队后方,将士们来不及做出抵抗,顿时血流成河,陆启赶过去时为时已晚。
只见将士单膝跪地上报:“将军,公主殿下被人抓走了。”
叮噹一声,兵器落了地。
次日,二公主就被绑在了昌厥的战车前,小姑娘鬓唇皆染白色,冻得皮肤发紫,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那双活泼的狐狸眼,因病气显得憔悴,可在望向他时,深深的弯了一下。
昌厥人绑走二公主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逼他们退兵,让他们缴械投降,只是叫人想不通的是,昌厥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二公主身份的,二公主伪装成士兵潜伏已久,若没有熟人通风报信,昌厥人也不会目的明显,且毫无犹豫的半夜偷袭军营。
只是那时,陆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眼下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护住一心信任他的人。
在昌厥人的胁迫下,二公主启开了虚弱的唇,用仅剩的那些力气与他说:“老师,渺渺不想死,渺渺还有好多事没做呢,渺渺保证以后都听你的,求求您救救我……”
北风呼啸,吹来涩凉。
“信我吗?”
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语气却叫人莫名的心安,所有人都在为公主忧心之际,身为首领的他却如此的淡然,可谁能知道,银甲铺盖下的肌肉僵得硬直,手指握住弓箭的那一刻也抖了一下。
他装得很好,骗了所有人,可是骗不过自己。
正在箭锋犹豫不决之际,对面颤抖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坚毅:“老师大胆些,渺渺的命,就是你的。”
瞳孔一亮,话音落地,箭风划破长空,直抵敌人老巢。
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的陆疯子在那一刻腿都软了。
二公主得救后第一件事是撞进了陆启怀里,他手里的武器便自然而然的落进了冰雪的怀抱,那只发颤的大手缓缓覆在小姑娘的后脑勺,低头扯了两下唇,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半块,可那股恐惧感却久久难消。
“老师……”二公主踮高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滚烫的泪打得人稀巴烂。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抱着他,记忆里唯一有过类似的拥抱,也都是她抱着自己的腰,虽说腰比脖子要敏感,可是,这种类似恋人般的亲密,显然不适合发现在二人身上。
可小姑娘却不知。
还一脸委屈的盯着他流泪,不管不顾的再一次搂住他的颈。
“我都快吓死了呜呜呜呜……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我手脚都软得走不动道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
听见话,他笑着:“刚才胆儿不还挺大?”
“那不是装的嘛!”二公主还在哽咽:“谁想死啊!”
“刚才那句话说得不错。”
“什么话?”
他凑近,贴着她的耳。
“渺渺保证以后都听你的。”
“……”
后知后觉的二公主顿时羞涩。
可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一次竟然会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平静的日子。
昌厥战败投降后,陆启旧疾复发从马上坠下,病情来势汹汹,军医束手无策,只得将人连夜运送回永安,经历一番波折后虽然病愈,可是却被断定永生不能再上战场。
那时,他日日灌酒浇愁,面容憔悴。疆场与军人而言就是他们的信仰,更是他们此生的归宿,可是他从此无缘,这是何等的悲哀,也是那次之后,他不愿再上马背,一心一意的当个闲散侯爷颐养天年。
旧事重提,心绪难平。
遗憾终究是遗憾,美好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