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的病在八月份正式痊愈了,万物皆有灵性,陆执病倒那会儿琬琰园里的鲜草艳花仿佛在一夜之间凋零代谢,如今总算是枯木逢春了,陆老夫人特意命下人给他的花圃送去了新的树苗,院里的文竹也顺势蹭了把人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头,小湖里的荷花开得茂盛,从前堆积的污垢不见恶臭,一切都是除旧更新的景象。
而二公主与陆侯爷那边关系僵化得更加厉害了,自从二公主那一夜与他划清关系后,陆启就再没有入过周南居了,一个月前两人还能在前堂的餐桌上见面,现在陆老夫人带着陆泽去重华寺修养后,家里就不需要每日相聚,二公主与陆启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阿弗熬过那一阵的艰辛岁月后人又白净了许多,肉嘟嘟的小脸一笑便是整个世界的春天。
“迎蓉,迎蓉……”李嬷嬷朝她招手。
这李嬷嬷是一直照顾谢依涵的人,迎蓉从来都不待见她,所以她故意装作没有听见的继续往前走,李嬷嬷一把上去扯住了她的胳膊,使劲往后拉。
迎蓉也急了:“李嬷嬷,你干什么呀?楞的弄疼人了。”
李嬷嬷咬牙切齿的戳她的脑门:“没瞧见谢小姐在里面吗?你还进去凑什么热闹?”
李嬷嬷扯得她生疼,更叫迎蓉不爽的是谢依涵竟然在琬琰园里,而她叫李嬷嬷困死在了外面,要知道这些个月都是她照顾的陆执,这两人竟然想抢走她的功劳,任谁都不肯依的:“那又怎样?”
“呦呵。”李嬷嬷咧着嘴笑:“别以为自己伺候了几天主子就成主子了,在这儿跟我李嬷嬷张牙舞爪。”
“你……”迎蓉确实是有些逾越了,如今穿衣服花枝招展了不少,还学着使唤家里的下人了,她扯着唇角说:“李嬷嬷,您这么大年纪了不会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吧?你得罪了我,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迎蓉说这话是有几分底气在的,就在不日前,陆老夫人与陆执的那番对话让她偷偷听了去。
“少瑄啊,这些日子迎蓉照顾你也不容易,大夫说你的病不喜风不喜人,人一个小姑娘衣不解带的伺候了你五个多月呐,虽然你们之间清清白白,可是到底是孤男寡女,奶奶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你不要了她,她一个姑娘家,以后可怎么嫁人啊。……奶奶在这里做主了,到时候娶谢小姐的时候,就把迎蓉一块给纳了……”
这事,侯府的人差不多也心知肚明,所以对迎蓉格外的尊敬。
李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揪她胳膊上的肉:“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不过李嬷嬷我也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日后要入陆家的门,顶多也就是个妾,我们谢小姐才是陆府的少奶奶。”
“啊……”迎蓉让她推倒在了地上。
李嬷嬷抬着下巴睥睨她:“所以啊,最好把你的狐狸尾巴给夹好喽,否则,能不能进陆家还不一定呢。”
迎蓉顿时红了眼睛。
李嬷嬷都懒得再瞧她一眼,路过时甚至恶毒的碾过她的手指。
另一边谢依涵去了陆执的房间,还未进门她便打了退堂鼓,然后又让丫鬟书双硬塞了进去,这些日子陆执病着,她也病着,而且现在都未好透彻,两个都没怎么见过面,这才让迎蓉占了便宜去,如今可不得收复点,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到时候追悔莫及也来不及了。
“书双,你陪我进去好不好?”谢依涵轻轻的拽了拽书双的衣袖,她的指尖发白,确实是副病态。
书双叹气,推着谢依涵的小腰:“小姐,奴婢知道您怕少瑄少爷,可是总得适应的不是?前些日子宫里来书信问到这事,您总不可能回婕妤娘娘,您现在连正经瞧少瑄少爷都不敢吧?……小姐,少瑄少爷再凶,那也是你的夫啊,这般畏惧可怎么是好?”
话未毕便撞见了正欲出门的陆执,他一身玄色的修身剑袖长袍,束高发,乌褐垂肩,眉眼间是疏离的大地橘,样貌竟比女子还要端正几分。
瞧见了她们,陆执也不过扫了一眼便要走,也是书双大胆拦住了他,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下她忙说:“少瑄少爷,我们家小姐特意来看您。”
陆执轻轻嗯了一声。
书双伸手去拉躲在后头不敢上前的谢依涵,然后自然而然的与陆执搭茬:“少瑄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陆执垂了她一眼,这个眼神仿佛已经在警告她了。
书双立马换话题:“我们家小姐特意给您过来送平安福,您不知道,您昏迷的那些日子,我们小姐跑遍了大康的寺庙为您求福,记得有一日,我们在山上遇到了劫匪,我家小姐差点就……”
陆执懒得听了,伸手道:“拿来。”
书双一笑,推着谢依涵过去。
谢依涵怯怯的递上去,平安福上还有股温度。
陆执接过瞧了一眼:“谢谢。”
谢依涵低着脑袋摇头,如蚊呐般的回:“你……平安就好。”
与记忆中的她想比好像更胆小了些。
陆执耐着性子问她:“还有事?”
谢依涵连忙摇头,书双都来不及帮她开口留住陆执。
陆执瞧了这主仆俩个子一眼,一个明明怕他怕得要死的小丫头,一个满脸写着要他留下来的小丫鬟,倒也有趣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句:“纪小姐,您慢点跑,您慢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