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不会有人再来了。”君洛宁很肯定,咳了一阵又道,“寿宴之后倒是可能还会有人来找麻烦,你到时候来守着就是,我不赶你。”
他脖子被勒得太紧,咳嗽有点费力,丁羽帮他拍着胸口顺气,等他平复了,才说:“师父,你到我这里来吧,只要不是打魂鞭,别的都能躲过去。”
“别闹,到掌教面前说你因为练功失明了么,你当掌教像我高师弟那么直肠子的好骗。”
丁羽扁扁嘴,突然亲了下去,亲得君洛宁又咳起来才放开。君洛宁只当她要离开前不舍得,由着她贴着自己靠了一会才叫她:“去吧。”
丁羽觉得她师父现在把高师叔忘了,这才带着点酸地离开。
她师父为了高师叔放弃夺舍,可别以为她忘了。
走到入口想想不放心,叫过值守的弟子,交待他,若有人进去就传讯通知。
参加寿宴的衣服已送到她屋里,正合身,丁羽穿起来对镜照了照,有点不满意。
她应该早点过问这事,让人照着师父的衣服仿制一件,她想穿师父的衣服,就好像他笑吟吟地踏上守正峰,代掌教招待来客一样。
如果师父在,定然宾主尽欢。
摇了摇头,驱散脑中想象的场景,丁羽摸了摸脸,这些天她都没有好好修炼,陪着熬了近一个月,脸色不是太好。明天就是寿宴了,她好好睡了一觉。
毕竟已是灵苗期,放下心事补了一觉,第二天也没睡得太晚,睁眼时天才蒙蒙亮。丁羽起来洗漱一下,腿不由自主就往地牢里跑。
但她没打扰君洛宁。因大阵未开,这两天也没人来,除了刑柱上雷电符文还发威之外,君洛宁难得能安静地睡一会。
所以她只看了一会,就悄悄走了。
等回头人都散了,她一定要叫师父神魂暂寄,至少晚上休息一阵,再去熬过昼日绵长。
好多天没出来,丁羽这一出孤云峰才发现,敢情除了她孤云峰只提供住宿没设席之外,其他主峰都摆了宴席招待来宾。主宴就在守正峰,峰顶大殿开启,与守正宗交好的各大派宗主掌门之流的位置都安排在那里。
此时时辰还早,弟子们忙忙碌碌地东奔西走,客人还没来。
丁羽感觉在这等有点傻,又下山去了幻花溪谷。武鸿烈回来联系她的时候,君洛宁正又受了一次鞭正在苦熬,她匆匆回了句有事暂时不能见面。现在出来了,赶紧去打个招呼。
一打听,武鸿烈正在练剑,丁羽便自己去找他。
几年不见,武鸿烈个子也高了一截,令人羡慕,他剑光凛凛,剑意已生,纵跃之际气劲纵横。寿宴将开,还练得这般认真,真是让人佩服。
丁羽没打扰他,在一边观看,暗暗比较,发现自己这几年也不是白给的,都不用比高下,她现在当真是在用师长的眼光在评判武鸿烈的不足之处。
武鸿烈也发现她来了,不过没停手,直到练完才过来招呼:“你可真难见,师叔。”
他板着脸,假装生气,丁羽拱手,本来想笑一笑,但最近心情沉重不太笑得出来。
“抱歉抱歉,我最近有事,抽不出空。”
“也没见你忙啊,我都被师父指使得团团转,事情又多又乱,昨天我还带人去找偷吃放生珍禽的混蛋呢。你这个师叔居然没见你露过面诶。”
“地牢那出了点事,我一直没离开。”
武鸿烈好奇加警觉了起来。
“是……君师祖要逃跑?”
丁羽白了他一眼,“是最近来找他报仇的人太多,有的人太过份了,我在那看着点。”
武鸿烈嘀嘀咕咕的:“都是亲人被害死的,能有多过份。唔不过三百多年了,其实也是他身份特殊,不然当年该什么罪就怎么罚,拖成现在这样我也觉得不好。”
第66章
丁羽听他前两句心里不舒服但也不好反驳,听得后面才算顺耳,点了点头,不想说秦燕做的恶心事,便与他聊起各自游历见闻,不知不觉就混过了小半天的时间。
“快走快走,要到时间了。”
他们作为门中嫡传,不能真到了点上去抹嘴就开吃,总要提前去候客迎宾的。
武鸿烈也换了身衣服,二人一起来到守正峰顶,名字起得毫无创意的守正殿。掌教与各峰峰主已到,武鸿烈的师父师叔们也站在各自尊长后面。师逸青朝武鸿烈发射着眼刀,武鸿烈低头装乖,蹭到那儿站在师兄们的后排。
丁羽虽然平时不是跟栖梧峰峰主说说笑笑,就是跟碧霞峰峰主问东问西,要么就是跟掌教拿灵器要许可,最近更是把高不可攀的孤云峰峰主给亲了——但这么多守正宗的头面人物齐至,而且她还是迟到的,众人都望了过来,这压力也着实有点大。
她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过去,参见掌教。
好在客人还没到,江非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让她站到冯越旁边。
丁羽左右看看,发现还有个人没到,周师伯。
不过也没人问的样子,丁羽朝冯越那挪了挪,悄声问:“周师伯没到么?”
“不一定来。”冯越也悄声说,“上次掌教千岁寿宴就没来。”
厉害,丁羽想,她要是能这么厉害的说不来就不来多好,像高师叔和周师伯这样。
她只想回去陪着师父,偶尔亲亲他的脸,他的唇,陪他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周师伯不是回山了么,怎么回来了也不参加?
不及多想,此时宾客已陆续而来,为表礼节,均是从山下拾阶而上,最后由掌教带着众人迎上来的。
师逸青作为掌门大弟子,便一一延请入座。江非也回身坐到主位,弟子们奉上清茶,众人攀谈起来。
丁羽无心去听掌教说的场面话,只在人群里注意看着,发现秦燕不在,此人身份不够,大概在别的什么峰上入席。看不见这人,丁羽总觉得心神不安,怕她偷空又跑去祸害师父。
不过理智上也知道不可能,这事已被她撞破,真闹出来,秦燕以后连守正宗的门都进不了,在天人界也没脸混下去了。
掌教将她叫过去向众人介绍,丁羽不太适应这种众人瞩目的场合,硬绷了一脸笑去应对。
只是掌教有意无意地,没说她与君洛宁的师承关系:“我门中孤云峰之重,诸位深知,丁羽承继师叔香火,将来自是孤云之主。以后行走在外,还望诸位照顾一二。”
丁羽听着众人应诺,终是没忍住,望着掌教道:“掌教,我也还是师父的传人。”
她声音不大,临近一片却突然安静了下来,随即才又热闹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各色目光不时瞟过,也不知各有什么想法。
掌教扫了一眼,不动声色,朝她点头笑了笑,轻声道:“自是如此。”便不再说。
丁羽也无心应酬了,坐在离掌教极近的地方,面对众多人的目光,她吃喝都有点不自在,勉强端着架子饮了两口酒,忽见门口缓缓有人走进。
逆着光,她只见熟悉的白衣翩然身影修长,恍然间激动起身,叫道:“师……师伯?”
“嗯。”那人朝她望过来,却是周若。
丁羽张了张嘴,勉强一笑,这下她理解冯师叔了。
周若进来,朝丁羽望了一眼,慢慢走到她与冯越之间。
他的位置本在掌教最近之处,自己走到这儿,殿中服侍的弟子只得赶紧挪动桌案,将他安排下来。
周若坐下,朝向冯越,似是想说什么,但始终没开口,就默默坐着出神。冯越瞧了他几眼,也没理他,自顾自的饮酒,与交好的各派宗主说笑。
周若发了半天呆,还是放弃了,又转向丁羽,继续出神。
丁羽没冯师叔的定力,被他定定地看了半天之后,自己凑过去问了:“师伯,你有事?”
周若点头,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一杯酒被他拿在手里捏来捏去,一口也未动。
就在丁羽都尴尬起来后悔主动搭腔的时候,他颇为艰难地说了一句:“秦燕……”
丁羽悚然而惊,那个恶心的家伙,怎么了吗?又做了什么吗?她几乎要站起来了,但被周若按住手坐下。
说出这个名字,他似乎轻松了一点,下面的话便好开口了,对丁羽说:“你点名挑战她吧。”
丁羽愣住了。
掌教寿诞之庆自然不是寿宴上喝几杯酒吃吃饭的事。之前各派尊长陆续前来,是应酬交际。宴后一时也不走,是为正魔大战计议。而宴饮当天及之后三日,还有余庆节目,说是祝寿,其实也是各家年青子弟露面的场合。
其中一项便是挑战,后三日会在天竞峰举办,但一轮酒后,今天现场便可由人提出欲挑战之人,当着各派尊长的面相斗一场。
而主要的参与者,其实这几天都已经定好了,虽然不会内定胜负,但也要确保场面不能太难看,搅了大家的雅兴。
除了年轻一辈的英杰互相挑战之外,也可点长辈的名,却是另一种方式的请教。
冯越曾经告诉她,前掌教在时,这种场合上,被点名最多的就是君师兄,他也不怕烦,一一下场,权当给小辈一个机会。
丁羽没有被安排,她辈份隆年纪小,掌教估计背地里还跟人打过招呼,让人跟自家的刺头们说好了,别去挑战她。
但是周师伯吃错什么药了,叫他去挑战秦燕?
虽然她也很想揍那人一顿就是,不过秦燕再废柴无耻,年纪摆在那儿,修为摆在那儿,已经是元婴期的人了,她挑战真能行?
不是,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她挑战,难道周师伯知道了那事?可他为什么不自己出手教训秦燕呢?
周若也在犯难。他找不到合适的人出手,他自己挑战会让人笑死,也不会被同意,因为那不是点名挑战而是碾压吊打了。
合适的人未必有合适的实力,有合适实力的却又未必有合适的身份,既有实力又有身份的人,真出手也未必能逼出他想要的答案。看来看去,也只有丁羽了。
他说不清原因,因为他怀疑的事在天人界算是极重的大事,不能随便出口。他又编不出借口,只能再次急切而诚挚地按住丁羽的手,说了一次:“你去挑战,逼杀她。”
开玩笑吧!
也许丁羽显得太震惊,所以周若主动向她解释了:“她实力不行,你可以。”
但这解释算什么啊,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丁羽想,可她有另一个理由揍人,要不要冲动一回?
她以为自己还在想,其实她已经点头了,周若转回端坐,又是世外谪仙不染俗尘的模样,谁也想象不出来他方才还为一句话如此为难。
丁羽怔了一会,仍是想不通他为什么提了这个要求,既然他说自己打得过,那趁机出出气也好。
不过寿宴才刚开始,就算掌教与其他人说笑着,已经开始点出弟子相斗了,也不至于他这个辈份级别的人物这么早就上场。
守正殿前阔大的广场早已设下防护阵法,一众正道头面人物,便遥遥看着场上弟子各出绝活,争胜为次,展示为先,一边饮酒,一边虚情假意的谦虚。
“哎呀,我这小徒孙修练不到家,见笑了。”
“我门中这小儿不来这一场,不知天高地厚啊哈哈。”
其实满脸都是自豪。
武鸿烈也下场比了一把,怪不得临来前还在练剑,原来是有点小紧张,怕丢脸。
丁羽看上兴致来了,她出门两趟,每次虽然结伴,也不过偶然,只见识到守正宗之外几家法术招式,哪有今天看得全面。
兴趣一上来,学着师父的角度,专去看人家破绽,琢磨有无可改进之处。这看下来才觉得,守正宗难怪是天下第一,她所见招式,虽未见过,也未必能破,但始终有一种有迹可寻之感,在如意珠内挑战关卡时,不知就被哪一式给揍过。
不过她到底见识还差得很,看到这份上就不能再深入了。此时坐了半天,也想念起师父来,干脆沟通神魂,将他在如意珠的界面中唤了出来。
君洛宁这一个月饱受折磨,神魂并未恢复,仍显得飘忽,幻出身形后还当有什么事,结果却是小徒弟给他转述一干不超过元婴的年轻弟子打斗,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还当你遇上麻烦,这些小辈打斗,我又看不见,你转述也赶不上他们出手,叫我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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