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羽在意识里嗤笑:“装得真像。”
“没办法,让他认出来,我顶多回去,你就要死了。”君洛宁一本正经地回答。
“凭什么是我死了?”
“他恨死了我,情绪上来控制不住,一剑捅过来,死的不就是你么?”君洛宁忽然想到什么好笑似的,忍不住笑了,“不然,本座允许你到我身体内暂居如何,你不嫌弃的话。嗯?”
他自从抢占身体,心情轻松了许多,也不像过去只有生气发火时才自称本座,常与丁羽开玩笑。丁羽有时默然,心想如果前两年师父你也这样跟我说笑就好了。
此时听他说起高歌,想起当年他就是这么说的,丁羽十分不解。
“小师叔不是很崇拜你么?”
“我真站他面前就变了。”君洛宁淡淡道,不再说这个,继续问:“怎么样,我露馅的话,你去不去?”
“不去。”丁羽很干脆,“我想想觉得,还是干脆一点死了算了。”
君洛宁呵了一声,不再说话。丁羽愣了愣,突然觉得,不那么生气了。
要是她受那么久的罪,也保不准受不了诱惑,想办法逃脱夺舍吧。真是她自己蠢,把这样的诱惑放在君洛宁面前。君洛宁之前也警告过她,她居然也没想过防备。
她真是蠢死的。丁羽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师父,其实我有个秘密。”
“哦?”
“我其实不……”她想说自己其实是另一个时空的未来人,因为另一个人的禁术来到这里。但是发现说不出来。
这时她想起了这个偏门的知识,天道限制,禁术之下,她是不能说出来龙去脉的。
“我……”又尝试了一下,还是说不出来。
“有话就说。”
“算了,不说了。”她沮丧极了。
说不出前因,她只能斟酌着语句,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让他别再行差踏错,自己本来就是个已经死掉的人,被他夺舍虽然不甘心,但事已至此光是恨怒也无用,只希望他不要浪费这次重来的机会。血魔是没有前途的,还是当个好人吧。
第58章
君洛宁其实不是没有讶异。
已经死掉是什么意思,难道指她被江非看中的那次生死危机么?
他也猜测过丁羽是不是夺舍,不过丁羽一贯表现并没有积年老鬼的样子,虽然刚来时他总觉得并不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而像个快成年的少年。但这个年纪的小辈,应也没那个能耐。更何况他虽看不见,但神魂接触,并没感觉到异常。
他跟丁羽说不回守正宗,就是因为夺舍附体,身魂不符,像守正宗中的那些师兄弟们只要有所怀疑,稍一检测就能查出来。
而丁羽并没有这个问题。
这也是禁术的厉害之处了。以一个人在世上的所有存在祭于天地,得天道垂怜。丁羽虽为异世残魂,却与此世丁香合二为一,不分彼此,任是什么法术也查不出异常。
琢磨了一二,君洛宁暂且放开,向高歌表示可以继续前进。
这次一鼓作气,到了阵心附近,他也郑重了起来。
彻底破阵啊,君洛宁轻轻嘀咕了一句,说:“师叔助我一臂之力。”便松开高歌的手,向前迈去。
高歌脸色一变,伸手去捉他,急道:“不可离开我左右。”
“无事,我已经知道怎么破阵取物了,师兄只在此处将各种攻击挡下,莫惊扰到我即可。”君洛宁只向前走了三步就停下,却向丁羽笑道:“算是便宜你了吧。”
丁羽正不知何解,就见君洛宁一个灵诀打出,阵势顿起变化,而他闲庭信步般左右挪移,最后竟在一处坐下。高歌已不知被他闪到哪里去了。
阵中心忽然有绝大吸力袭来,却不是吸动人身。丁羽只觉神魂飘渺,就要被它吸纳而去,不防君洛宁分出力量护住了她,却释出自己的神魂之力供它吸收。
丁羽就眼见着他幻出的白衣纹路渐消,这是神魂迅速消耗的象征。
君洛宁却不急,慢条斯理地道:“高歌怕是被我的事引起心魔了,他在我眼前长大,既然想要这东西,我便取了给他。只是便宜了你——你也别急着欢喜,如意珠既然还在,以后若有机会,本座迟早再来。”
说着,连面容也模糊起来。
“这阵法恶毒得很,要破阵,别的好说,最后却需要吸收神魂之力。我还经得起它吞噬,只是压不住如意珠了,你别急着抢身体,不等它吸收完就归位,眨眼工夫你就会被吸干。等会我离开,你去将东西取了交给高歌,然后跟他离开吧。”
不过几句话功夫,他的身形也朦胧了,而此时,那股吸力也终于停了下来。
君洛宁身影淡出如意珠,丁羽多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对身体的控制,几乎喜极而泣,原地蹦了几下,这才上前,找到阵心浮出的一颗泛着暗红色,看起来就不祥的珠子,一时还不敢拿,直到高歌终于找过来,才指着对他说:“师叔,是不是这个?”
“对。”高歌欢喜非常,将它捡起收好,喃喃道,“至少值五千功勋点。”忽又发现不对,奇道:“你眼睛好了?”
丁羽无辜地点头:“跟上次一样,莫名又好了。”
“这样不行,回去一定要叫你冯师叔看看。”高歌叮嘱她,带着她离开,送到正道驻扎的地方,向她摆摆手。
“你去吧,我还有事,暂时不回去。”
“啊,师叔,掌教听说你被困,都在派人找你了,你不回去说一声吗?”
“掌教如何知晓我被困?”高歌心说老子怎么会被困,明明是我自己不想走。
君洛宁之前尽量避免与他多说,也没讲这些事。丁羽只得把血魔潜入的事说了一遍,高歌骂了一句脏话,恨道:“竟敢冒充老子,我这回非得杀足一千再回。”
骂过了,又板着脸问:“君洛宁是什么回应?”
却不叫师兄了。丁羽不免好笑,告诉他君洛宁直接认出那人是假,讽刺了一顿,之后就将答应掌教交出传承了。
高歌伸手抹了抹眼睛,嘀咕道:“还不算无药可救。”转身走了,也没再打招呼。
丁羽还有点不真实感,这就结束了?
君洛宁居然为了高歌放弃夺舍,她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落到她头上。
看起来她这个名义上的传人,还不如高师叔得师父看重。
也是,高师叔是他看着长大的,如兄如师如父,哪是她这么个掌教塞给他充作徒弟的外人能比的。
丁羽撇了撇嘴,开心的情绪淡了许多。
她到底只是个外人而已。
她向正道营地走去,已有人迎上来查她身份,自然没问题。丁羽没想到祝灵等人还在营地等她,见她来一拥而上,拍肩拉手的,十分喜悦。
“就怕高前辈带你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解芊芊抿嘴浅笑,还有当年那个内向女孩的影子。
丁羽解释了两句,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是就走了。”祝灵说,“见你无事就放心了。丁……呃,前辈。”对着高歌称她一声丁前辈还好,直接对着人,感觉有点叫不出口。
丁羽哈哈一笑,连连摆手:“咱们各论各的吧。芊芊知道的,我也受不了整天被人当前辈。”
其他人基本上也就等着看她平安归来,既没事,都准备离开了。解芊芊单独与她告别后,也带着同门离开。
只有白重还在,人走光了还拉着她向她求教:“我是现在回去,还是再闯荡一阵回去的好?”
“现在吧。”丁羽喟叹,“你爹娘肯定要急疯了,再不回去对不起他们。”
“回去我可能就出不来了。”白重黯然。
丁羽拍了拍他,各家都有难念的经,她只能帮着出出主意。
“好像你爹并没有你娘这么紧张你,你回去把这次的经历跟你爹说一说,让你爹说服你娘。或者以后你争取多与你爹一块游历,让你爹看着,你娘放心,你也有机会锻炼。”
白重又笑出了梨涡。
“多谢你了,我回去想想办法。我得跟我娘说,总不能这样护着我一辈子。”
白重也走了。丁羽微觉怅然。
朋友离散固然令人难过,可更让她心绪复杂的,是这些人中,恐怕只有解芊芊与白重是真心与他告别,其他人,等着不走想说声再见的,怕是君洛宁吧。
也不知道他脱体这么久,现在回去是不是适应。丁羽拉出通讯录,只传语音而不神魂相联的话,并不会被他夺舍。但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所以发了阵呆,又退出了。
接下来她也无心去别的什么地方,直接转向天意宗,却得知王承平不在,王家人因为什么事,又内斗了起来。丁羽心中一突,坏了,王承平还是告诉了家人,恐怕他爹跟他姑,又打起来了。
那可没办法。王承平又不在,她只得回转。半路还接到传讯,门中要筹备掌教的一千二百岁整寿庆祝,让她没事就回去别乱跑。
丁羽满脑子都是那个一千二百岁。
一千二百岁啊,掌教也快破界飞升了吧。说不定也是为下一次人魔大战,硬压着修为呢。
她前世知道的这么高寿的,几乎都是她根本不可能见到面的大宗师。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参加这类人的寿宴,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不过掐指一算,君洛宁肯定比掌教小一点,三百多年前就压着修为等飞升了,这修炼得也太快了吧。
丁羽又不禁佩服了一下,算了算自己得花多久到这个境界,但前世就没经验,这世差得也很远,算来算去,反正得挺久。
一路她既不主动找事,也无甚意外,虽然没直接传送,花了三四月也就回到了山中。只见守正宗内也没什么变化,说是要她回来筹备寿宴,却没见有人在忙这事。
丁羽就纳闷了,原是冯越通知,她就找冯越说话。
“冯师叔,你通知我回来筹备,怎么门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什么动静,要什么动静。”冯越没好气似的,随手把一瓶丹药往桌上一摔,像是跟谁吵架一样,“一千多岁了,过个鬼寿,招来一帮人,烦不烦!”
丁羽被他吓到了。
好在冯越一时烦燥,不是冲着她,很快抚慰她:“无事,我现在就在筹备,这不正在炼丹么。到时候来参加寿宴的同道,元婴期以上一人一颗凝神丹,金丹弟子也有小礼物送上。你看着没在忙,其实就是把平时功课换成做这些了。”
沐宜那也是一样。主要就是这两峰忙,百刃峰等处则闲得很,毕竟来的人很少想让顾映秋亲自出手虐一下他们当作寿礼,最多是弟子之间切磋,那还用什么准备,像平常一样修炼就行。
“那我要做什么?”
“你就在门中不要乱走,到时候别派掌门宗主前来,要将你介绍给人,怕你陷在什么秘境一时回不来,所以早早叫你回来等着。还有……”他顿了顿,“来的人多,照顾好师兄。”
他提到君洛宁,丁羽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君洛宁夺舍的事。
过了一天,掌教才有空接见她,还没说话,又有人递上拜帖。
江非接过来看了一眼,丁羽感觉看到他那种八风不动的沉稳面容上,好像有一丝的……烦恼?
“唉。”江非将拜帖随手放在一边,叹息一声。
果然有烦恼。
“好些年没办,今年实在却不过同道热情,又要虚掷时光在这无谓之事上。”江非敢情也不想搞这麻烦。
丁羽顺着他应了两句,江非可能不好跟弟子说,别的师弟也不方便多话,竟跟她诉起苦来。
原来守正宗执正道之牛耳,历代掌教都逃不过这一遭。
你不办?你不办,从两三年前起,就开始不断有其他各大门派的宗主、掌门、长老、好友,轮番传讯问你:“你的寿宴什么时候开始,我礼物已经备好了。”
上次被催不过,还是千岁整寿的时候,上个一百年叫他推过去,这次怎么也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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