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挂了视屏,许斐也没了睡意,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关丘辉煌的夜景。
岁月漫长,他从未放弃等待,也没有停止寻找。
十年,十个春夏秋冬,她如今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是否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已经结婚,生子,他无从得知。无望的喜欢是一件很消磨人生的事,看起来很蠢,他也从未想到自己竟是这么蠢的一个人。
但人活着,不就是活一个心甘情愿吗。
我心甘情愿喜欢你,心甘情愿等一个如今不知在何方,身边是否已经有了别人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猩红的火星忽明忽暗,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笼罩在烟雾缭绕间,如梦似幻。
许斐很少抽烟,读书时也只在郁娟和许新立闹离婚时抽过一段时间,往后许多年,也只有在想得心脏隐隐作痛时才会抽一根。
在国外时空闲时间有限,留给他想念的时间也被无限压缩,尚且能挨。可一旦回国,时间变得充裕,想念得以释放,思念的情绪便排山倒海袭来,几乎把他淹没。
陶墨在酒吧外面蹲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他姐出来了,而且看起来脸色还不大好,他一下窜了上去,“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走,我们去医院。”
陶白摇摇头,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怎么又来等了,不嫌累啊?”
陶墨伸手在她额头上量了量温度,满脸不高兴:“我乐意来,你管我。”
“狗脾气。”陶白笑了声,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他,陶墨别扭地甩了两下,也就高高兴兴地任她牵着,“真的不去医院啊?”
陶白摇头:“没哪儿不舒服。”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现在还不到一点。
“有点困了。”陶白笑容很淡,她垂下头,看着地面上的两人的影子,突然说,“小墨……我今天遇上了一个人。”
陶墨漫不经心随口一问:“谁啊?”
陶白的声音很轻,陶墨却觉得他姐的声音有种他形容不上来的忧伤,“以前……喜欢过的人。”
陶墨一下抓紧了她的手:“姐……”
“嗯,”陶白抬头看着半空中的明月,笑得很温柔,“小墨在学校有喜欢的女生吗?”
陶墨嗤了声:“那群小不点,又矮又丑,我才看不上。”
说实话他天天看着他姐这张脸,真的,见谁都觉得丑,包括他自己。
……也就卡宴哥哥长得还不错。
“小屁孩,眼光还挺高。”
“那可不是,一般人真看不上。”
过了一会儿,陶墨突然说:“姐,你别喜欢他了吧。”
家里的玻璃柜子里,每年平安夜都会放进去一个穿着运动服手戴护腕抱着篮球没有长相的木雕,随着他姐手艺越来越牛逼,他光是看着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都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喜欢。
什么以前喜欢过的人,她明明现在还在喜欢。
陶墨不想他姐再喜欢那个人了,他看了就难受。
所以他才那么缠着卡宴哥哥,他姐这么好的姑娘,就只有那样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
“小墨,喜欢是个很讨人厌的东西,它根本就不会听你的话,你想喜欢就喜欢,想忘记就忘记,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陶白笑容缱绻,如果一个人能控制自己,那世上还哪来那么多伤心和遗憾呢。
人这一生呀,什么都能控制,唯独自己的心控制不了。
陶墨所说的玻璃柜子就在客厅,从左到右,整整齐齐放着十个木雕,顺数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还有些粗糙,但到了后面,每一个都是精美绝伦的精品。
有男生抱着篮球的,有弯腰运球的,有跳起来投三分的,或单手抓着篮框吊在半空露出腰腹的……每一个举止都不同,但每一个都有一个相同之处,没有脸部。
那张脸只刻在陶白心底最深处。
陶墨日常对着玻璃柜子竖中指,任何让他姐不开心的事,都让他讨厌。
他不喜欢他姐喜欢的人,这个人从未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说明对方根本不在乎他姐,陶墨这辈子的逆鳞就是陶白,他超级讨厌那个让他姐难受和忘不掉的人。
哼,没有脸,肯定长得很丑。
当天晚上,陶白又做噩梦了。
她已经很少会梦到以前的事,但当齐素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再次出现在她梦里,她仍旧被吓得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她在床上愣了片刻,赤着脚下床,动作轻缓地打开房门,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看着窗外尚且黑沉的夜色。
寂静的夜,陶墨的打呼声清晰从门缝中传出,她的心也随着那一声声充满少年朝气的呼噜声渐渐平息下来。
过去了。
都过去了。
陶墨的存在,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是陶白,有弟弟,有师傅,有沃梦,还有一条忠诚的大黑。
那些灰色的过往,已经被掩埋在岁月的洪流中,不复存在。
陶白抱膝,目光落在玻璃柜子里的十个木雕上,眼中泛着温柔的光。
夜深人静,她的声音比六月的风还暖。
“你变得成熟了,许斐。”
许斐。这个名字,她曾在一万米的赛道上用尽毕生勇气叫了出来,她跑完了一万米,那个少年奖励了她一个冰淇淋,那是她此生吃过的最好吃,最甜的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