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很美,却及不上身旁之人分毫。
“那年,我真的以为你退学了。”陶白忽地一笑。
莫名的一句话,许斐却听懂了。
那年郁娟和许新立的婚姻走到尽头,他陪着在这场婚姻里饱受委屈和痛苦的母亲去了国外,陪她熟悉新生活,开启全新人生,当时除了夏生和苟旭,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家,是否还回来。
知道他可能不会回来了,她……
许斐发现自己实在错过太多太多,多到他这一生可能都无法弥补。
“后来你突然出现在操场,我们真的吓了一跳。”陶白弯了眼角,无论多少次回忆起那个画面,她都会怦然心动。
“你当时在跑步,”许斐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从岁月里翻找出他的姑娘,“路过我身边时,我就在想这是哪个小短腿呀,怎么跑个八百米都这么困难,太弱了啊。”
陶白瞪了他一眼,气到笑:“我腿哪里短了?”
许斐看了眼地上被夕阳无限拉长的腿,语带笑意:“嗯,大长腿。”
陶白也低头看着两人交汇在一起的影子,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后来你走到我身边,站在一万米的跑道上时,我真的被惊到了。”许斐鸦羽般的长睫轻颤,因为从未把那个连跑八百米都无比困难的小短腿与网上的姑娘联系到一起,所以纵使她最后差点累倒在赛道上,拼尽全力跑完了一万米,他也仅仅只是奖励了她一个冰淇淋。
一个,冰淇淋而已。
许斐勾唇,讽刺一笑。
嘲尽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陶白也回忆起了那段过往,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当年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不考虑后果的冲动让她简直想落泪:“是不是觉得我超级有勇气。”
许斐看着她的侧脸,轻轻“嗯”了声。
一阵清风吹过,拂起了陶白的长卷发,她望着落日,挽发轻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只是当年的赛场上有我喜欢的男生,所以我才去报名的。”
许斐一颗心又酸又涩,他的眼眶有些发热,害怕被她发现,匆忙偏开了头。
那个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居然还故作轻松地耸肩解释:“不过我喜欢的男生是个胆小鬼,他中途弃权了。”
许斐压下上涌的酸涩:“那他真的是个胆小鬼。”
陶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其实也没有很胆小鬼,他很厉害的。”
许斐看着她的侧脸,试探般问道:“除了跑一万米,还因为喜欢做过什么?”
陶白一怔,随即垂下头:“跳舞。”
许斐愣住。
或许是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此情此景,和问的人,让陶白没有过多思考。
十年,连相片都会褪色,何谈记忆。
她说:“见他不开心,穿着一件很笨重的衣服,给他跳扭扭舞。”
许斐彻底僵住。
陶白还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着,她看着天空,用轻松的语气细数着青春年少的暗恋:“在公交站台陪他站到天黑,他当时看起来太可怜了,就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狗,我不忍心丢下他,就陪他啦。”
“嗯……还有为了和他聊天,去打暑假工买手机。”陶白伸了个懒腰,寥寥几句便说完了自己的喜欢,每个人的青春都大同小异,这些话并不会透露什么,她说的很轻松。
然而身后久久无人说话,长久的沉默让陶白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她回过头,却发现许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许斐喉咙涩得难受,那年的公园小道,那个穿着蓝精灵玩偶装的人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为什么会傻乎乎的给他跳舞想要哄他开心,还有那年在公交站台,那个一闪而过跳上公交车的身影,竟然全部都是她。
他的世界一直存在一个人,可他竟忽略至此。
他蓦然回忆起高一那年暑假,那个同样穿着玩偶装在四十度的高温下来来回回穿行在那两条街道上给路人发送气球的身影。
打暑假工,就是为了一部手机,一部能和他聊天的手机。
所以她加他好友是在八月,正是打工后的一个月。
两人中间相隔着四五步远的距离,陶白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整个人愣在当场。
许斐哭了。
他侧面是暖黄的夕阳,背面还能看见小院的大门,小路两旁的野花被清风吹得微微折腰,风拂起他的衣摆,他站在她对面,竟带着哭腔问:“陶白,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第61章 我好害怕
陶白的脑子轰然一炸, 险些站不稳。
许斐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 那双漂亮的眼染上世间最澄澈的泪:“还有呢,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了买手机去打暑假工,因为喜欢的男生去跑一万米, 在公交站台偷偷陪了几个小时,在公园的小径穿着玩偶装跳舞, 还有呢……陶白, 还有呢,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声音太难过了,陶白透过朦胧的眼, 看着他,声音沙哑:“还有,偷偷喜欢你,又偷偷不喜欢你了。”
许斐双唇发抖, 摇头:“不能不喜欢了。”
“那你和我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了,我不能喜欢了。”陶白白净的脸上划过两道清泪,“但是不喜欢好难啊,我只能继续喜欢了。”
许斐的指尖发抖, 却轻柔地拭掉她眼角的泪, 笑得又温柔又难受:“没有在一起,从来没有过别人, 一直都是你。”
陶白伸出手,却在半空停住。许斐一把抓着她往后缩的手, 放在自己的眼睛上:“以前就不敢看我,现在还不敢吗?怎么就这么胆小。”
陶白的掌心被打湿,她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眼尾上,一颗心又酸又涩。这是许斐,是她一直喜欢的许斐,可她喜欢的许斐在她面前哭得那么难过,她难受得浑身都痛:“我就胆小,不行吗。”
“行,谁敢说不行。”许斐把她汹涌的泪抹了一遍又一遍,她就像一个水做的小人儿,委屈得只能以哭的方式释放心中压抑了十二年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