舐犊情深作者:咚大
第33节
“哦，好了，这周六就到这里，”地中海站起来，“外面现在天气那么好，没事多出去写写生，哦，知道了吗？”
“知道了——”学生们收拾着工具拖着音回答。
地中海微笑冲个人招手，还能谁，那现在脸上不细看已经啥疤痕也没有的小蜈蚣呗。
“考虑得怎么样了呀？”地中海笑问。
“您的提议挺好的，”郑浩微笑说，“那多摩美术大学也确实”停下话揉了下鼻梁，心里rap又唱开了‘呦呦嘿喂狗舍不得孩’
“不急不急，哦，”地中海笑笑，“还有点儿时间，哦，好好考虑，”他微笑看着郑浩，“依你水平，国内美院也都没门槛，哦，老师只是把我认为最佳选项提供给你参考，哦。”
郑浩微笑点头。
地中海看了看他，缓缓道，“等你上了大学老师就不教学生了。”
“嗯？”郑浩有些意外。
地中海笑笑，“其实，老师早就没什么可以再指导你的了，绘画和数学物理那些不一样，没什么标准答案，”他微笑看着郑浩，“你现在成才了，也是我教学生涯该画上完美句号的时候了。”
郑浩笑了笑，“这就退休了？”
地中海开怀笑了几声，“没有没有，哦，我这些年的积蓄可以开个小画廊，就没有这么累了，哦，”看看郑浩，“到时候，可得给我点儿作品撑撑场面呀，哦。”
郑浩先是点了下头，继而坏笑起来抬手捏了捏手指，“这个价格方面嘛”
俩人同时笑出声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有了具体日期前必须做出抉择时，时间过得也挺快，特别当这人状态是犹豫不决心烦意乱举棋不定的。
郑浩盘腿坐在阳台竹椅上，扒拉着手指头计算了下日子，仰头看了看夜空，一颗星也找不到叹口气挠了挠头，盯着随风轻摆的风信子，一拍大腿，两手举过头顶哼唱起那rap唱够了垂下手，放眼往远处看看对街那个角落，今晚也闪动着点点红色星火。
郑浩这些日子头都琢磨炸了，这个夜晚突然心血来潮想溜达出去散散心，同时也对那个自搬来起，时常就出现在那个位置的红点有些好奇，于是进屋穿上t恤准备去看个究竟。
已经不需要再靠近，只一个轮廓就了然于胸，郑浩定定地望着那边，狠狠握起了拳全身筛抖，然后他抬手用力压了压眼眶，深吸一口气噌就转身跑回了家，开门冲进屋一通狂翻，找出个什么来握在手里又再冲了出去。
“这回这批质量还成吗？”沈珉坐在长椅上与曹贤通着业务电话。
“靠你大点儿声！”曹贤嚷嚷着，“你怎么总爱趴马路上跟我通话！”
沈珉啧了声咬着烟吼，“我他妈问你这回这批沙子”他嘴里烟掉地上了，然后整个人开始语无伦次，“我操我先我挂”好不容易吐出来了句，“我先挂了。”
“叨咕什么？！”曹贤简直被他郁闷死了，通讯基本靠吼不要紧，这还念上经了！
“他过，”沈珉木呆呆瞪着街对面，“过来了。”
“什么谁过来？！”曹贤喊着问，“怎”电话被挂断了。
沈珉根本不知道郑浩是什么时候站在街对面的，他向来不会这么晚出门，所以沈珉从来都是放心通电话，而刚才曹贤听不清他讲什么搞得他心烦，正侧头对着手机吼，冷不丁一眼扫过去吓一跳，第一反应是想躲。
此时两人距离顶多二十来米，都一动没动，视线就那么停留在对方脸上。
马路上车辆窜梭，当开过去第八辆后，郑浩边注意着车辆往这边走了过来，两手背在身后，速度放得很慢，步子拖沓着，带点儿懒劲。
沈珉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姿态来迎接这个意外的会面，只是干坐着没动，愣神看着郑浩从对街慢慢晃到眼前来。
已经面对面了，再多往前一步都得撞上，郑浩停了下来，站在那背着手姿势慵懒，低头盯着沈珉没说话。
沈珉仰着脖子看他，两手摸了摸裤线，张了张嘴，“我我那个我就是”猛然意识到这切入点的导向很不好，于是一板腰，“你这么晚还不睡？！”
郑浩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坐到了沈珉身边，跟他并排看着面前的街道，“从这角度，往小区那边看过去，视线挺好啊。”
“啊。”沈珉干涩应了声。
郑浩看着楼房又眯了眯眼睛，“还能看得清卧室是开了灯还是关着灯，隐约还能看到人有没有在阳台，”胳膊肘碰了碰沈珉，“是吧？”
“啊”沈珉目视前方艰难回答着，“是。”
“来来，”郑浩笑着把一直藏在手里那物件拿了出来，“送你个小玩意儿，”拉起沈珉手掌，东西啪一下拍到他掌心里，“玩吧，看看。”
沈珉低头看看手里小单孔望远镜，尴尬到想抡腿逃跑。
“玩啊，”郑浩瞄着他还又拐了一下，“看一看。”
“我”沈珉清了清嗓子，“我现在不想玩。”
“给我玩！”郑浩吼。
沈珉一激灵把望远镜拿起来贴到眼前。
“拿反了！”郑浩再喊。
沈珉肩一抖迅速把望远镜掉个头。
操
怎么早没想到这他妈多清楚，人如果在阳台或窗户边儿干点儿什么都能看清这他妈，三年多了，就能知道灯关没关，睡觉了没
“清楚吧？”郑浩问他。
“嗯！”沈珉马上点头，还有点儿小开心那意思，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形象趋于猥琐，于是有点儿手足无措的拿下了望远镜。
沈珉现在仿佛非常集中于研究手里望远镜，就那么用手把玩着低头看。
郑浩调整姿势对着沈珉侧坐着，眼神盯在他侧脸，幽幽开口，“我坐在阳台看风景，对街的人在楼下看我，”字正腔圆，竟然是诗朗诵，“明月装饰我的窗，我装饰了他的梦，”轻声笑了笑，“廊桥遗精啊。”
沈珉听到最后忍不住抖肩闷乐了起来，转头笑看郑浩，但郑浩严肃的样子另沈珉笑容立马僵了，清清嗓子头转了回去。
长时间无声沉默。
“没开车，”郑浩打破寂静，“都是溜达着过来？”
沈珉点了下头。
“也是，也不算远，”郑浩点点头，然后问，“有多经常？”
“天气好的话。”沈珉低声回答。
再度陷入沉默。
“灯关了就再溜达回去？”几分钟后郑浩问。
沈珉握了握手里望远镜，点头。
郑浩缓慢地，悠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压在肺里起身站到沈珉面前，抬起右手，拇指支着他下巴其余四根手指轻抚在他侧颈，让沈珉抬起了头来对视
微风轻扫着他们的发丝
此刻的情景，就仿佛那年，沈珉在车里板着郑浩下巴，告诉他‘是一个字’一样。
郑浩现在眼神里所蕴含着的东西，很厚重。
沈珉无法看透
郑浩松了沈珉下巴，落手时随意地拍了下他肩膀，“上来吧。”
沈珉犹豫着站了起来，“我回去吧。”
“别想歪，不勾你，”郑浩笑笑，“有事和你商”他顿了顿，“不，是有事要通知你。”
今夜，这头狼终于踢来了这临门一脚
我的可遇不可求遇见，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所以离开，不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第一百四十三章
烟雾缭绕着的客厅一片死寂，沈珉把烟扔进易拉罐熄灭，站起来开窗换气，望着窗外，“国内也有很多好的大学。”
郑浩摇了摇头，“那几乎是最好的，”抬眼看着他背影，“况且，我对漫画也挺感兴趣。”
几分钟后沈珉轻声问，“那是你的梦想吗？”
“梦想？”郑浩笑了笑，眼神定定地凝视着沈珉背影，“我的梦想”过了很久才垂下目光轻叹了口气，“也不算，我这人其实没那么宏大的观念，跟你不太一样，从没有过什么确切人生目标，”靠回沙发淡淡说，“但没准毕了业可以赚更”
“那就不要去！”沈珉转回身打断他，暴躁地翻出皮夹把里面的卡一股脑掏出来扔在茶几，“你不需要那么累，这些都是你的！”他眼神迫切望着郑浩，“也不用想着要回报我什么，我心甘情愿！这是我的价值我的意义！！”
郑浩早就自食其力了，所有原本由他保管着的卡早年间就被退了回来，沈珉再无从得知他在哪消费了什么，并且也不知道他的钱是从何而来，他明明没再像初中那样出门做闲散零工这一度让沈珉非常失落，他感到自己不再被需要
郑浩看了看桌上卡笑了，抬眼看沈珉，“你这马大哈根本注意不到吧？”伸手点了下其中一张金卡，“我不但不再用这些钱，时不时还会往里面汇一些。”
沈珉表情错愕。
郑浩收回手靠回沙发，“你也一定想象不到，留学的费用，我自己完全可以支付，”掏兜拿出手机在手里打着转儿，“我在一个虚拟的地方还挺有名，”笑了笑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土老帽。”
郑浩站起来绕过沈珉，来到窗前看着往外，“这四年不联系了，别来找我。”
他一直都像个永不服软的野兽，他永远都只在夜色的掩盖下独自舔舐那些血淋林的伤口，他活得孤傲又勇猛，他凶狠起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他不向任何人低头
可他却在这个深夜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此刻脆弱的就像个孩子，可声音却透着苍老的沙哑和悲凉，“别走”他赤红着眼眶声线颤抖，“我只有你了”
郑浩没有回头来看他，“就是这样”他轻声说着，“像现在这样一直都是明明你提议过要送我留学，可现在变成了我要走，你又舍不得，拉锯战”郑浩定定望着窗外，“现在换你来跟着我回忆，从我搬到这里起，我装模作样疏远你，冷淡你但哪一次，哪一次？你如果贴上来，我有狠心真的拒绝过？”
郑浩回过头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这句，一旦出口，沈珉就再无法挣扎和挽留的话，“我们自始自终就是一场推拉据，你一直这样拉扯我，你觉得我有机会正常，有机会看得到别人吗？”
沈珉整个人蓦地一振，手触电一样松开了郑浩的手腕，缓缓倒退了几步
这就是现如今怎样也翻越不过的障碍，说出了这些，他就再无言以对，说出这些，就等于狠狠击中他的软肋，他就再不会开口挽留。
门被轻轻合上的那一刻，郑浩整个人失力，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
几天后的周日。
小茶馆里茶香四溢。
曹贤摆弄着茶具，看了看对面人，给他倒着茶轻声问，“真走啊小浩。”
郑浩轻点了下头。
曹贤叹口气给再回手给自己倒茶，“这还没走呢你爸他哎操，”他低咒一声，“不是”
“别改口了，就这么叫吧，”郑浩笑了笑，“咱们都习惯了。”
曹贤也笑笑，“都基本废人一个了，真走就真废了，”看了看郑浩，“不走吧。”
郑浩手指轻抚杯沿，“曹叔，他从没跟我说过那个字。”
“嗨，”曹贤挠挠头，“咱，咱要不就别要求那么多了，他这人”
“不是，”郑浩笑笑，“不是你想的那字，”抬眼看看曹贤，“是‘疼’。”
曹贤不太明白，有点儿愣。
郑浩垂眼看着茶杯里清茶，缓缓道，“从小到大，我问过他最多的问题其实是，你疼吗，你疼不疼，你还疼吗我特别害怕他疼，因为别人如果痛了，会撒娇，会抱怨而他，就只是扛着”他顿了顿轻声说，“他从没有一次回答过我说他疼，没有一次。他总是不说话，如果实在被我问烦了，他会云淡风轻回答一句他不疼哪怕他是那样疼，那样痛苦曹叔，我从没见过他掉一滴眼泪。”
曹贤安静聆听着。
“一个这样的人，却教会我‘哭就出声，想就说’”郑浩笑了笑，“这是他原话。”他指腹轻轻抚摸着杯口，“一个整天为了生计拼命，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家也闲不住的人，却教会了我‘呆着’”
郑浩转头看了看窗外，“小时候，看着他，我就会想，我什么时候长大啊，什么时候能变得和他一样，有担当，勇敢成为像他那样的男子汉，”他垂目笑了笑，“发现自己爱上了他开始，就更迫切快点变得和他旗鼓相当可我居然才意识到，那时候的他，只不过和我现在差不多大这一切开始的时候，他承担起所有的时候，不就在我这个年纪吗”
郑浩盯着窗外喃喃道，“他不太爱笑，他压抑自己，可他却让我变成了一个笑口常开，情感外放的人”他转过头看着曹贤，“曹叔，现在，我要把他教会给我的这些，通通再教会给他。”
曹贤整个人怔住，嘴微微张着。
郑浩笑了笑低下头，垂眼抚着杯沿，“我要让他，不再是个倔强坚毅到变态的男人，我得让他偶尔可以变回个小孩，”他口吻温柔，目光温暖，“我要让他学会哭，让他喊，”他低声说着，“我要让他学会说他疼，要让他像一个少年那样激烈地去爱，而不是像个老人一样平静地痛，”郑浩点了下头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所以我得走。”抬眼看曹贤时吓一跳，手拿着茶杯僵在半空，“曹叔？”
“你们几乎连动作都一样”曹贤目光恍惚声线颤抖，“你们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他闭上双眼抬手使劲捏了捏鼻梁，“那年，也是个茶馆，我问他为什么要抻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你”他猛地睁眼笑看郑浩，“走！咱必须走！”
郑浩看了看他，放下茶杯微笑起来，“对了，再过段儿日子你生日了吧？”
“嗨，”曹贤笑着叹口气，“日子赶得巧，正碰上你要走，不办了。”
“别啊！”郑浩笑起来，“也当聚一块儿给我践行了。”
曹贤迟疑着笑了笑，点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齐建带着靓丽新女伴推开包厢门，“这是rcy。”甩手把盒子扔过去。
“嗨rcy，”曹贤接住盒子一掌拍扁，“你妹呢？”
“给你拿蛋糕，在对街先下了。”带着女伴入座。
十来分钟，门被推开，齐菲进来了，“生日快乐。”微笑着把蛋糕摆上桌。
曹贤笑笑拉开身边椅子。
四年了，抗战都打了一半了，他俩还搁着窗户纸呢，也不知为何就是跨不过去，差着股劲儿，再这样下去就真成了一辈子闺蜜了
大鹏紧随其后到了，也领着个女朋友，一进门曹贤齐建都有点儿愣居然还是个大脑门。
她在镇上市场卖菜，大鹏经常去进货，一来二去结识的。相互间介绍了一番坐下来聊了几句，曹贤齐建心里都有数了，她不是谁的替代品，那刘玲玲是个自来熟话多活泼，而这个，除了大脑门这一点，其余没任何共同点，腼腆害羞极了，看来大鹏这辈子只是和大脑门比较有缘罢了。
“他俩人呢？”曹贤问，“这几天不都住回村里去了吗？怎么没一起过来？”
“哦，我走时候还去叫了，”大鹏喝口水，“沈珉说呆会儿他俩自己过来。”
“八成得收拾东西吧，”齐建说着，“是明天还是后天来着？”
“就是明天了呢”到底是女人心细，齐菲接了话。
“哎”曹贤叹口气，“我这生日过的”
“行啊！”齐建安慰了句，“也挺久没聚一起了。”
大鹏低声和女友解释这是在讲什么
“啧啧啧”郑浩掐腰站在衣柜前赞叹着，“瞧瞧，气派！”手指尖嗒拉拉滑过一整排领带，“都给你系好了！”边笑说边回头，“不解扣来回换着带个四”他皱起眉头，“哎你行了！老收拾个毛？！都检查多少遍了！”
沈珉蹲在地上查看着行李箱，“别整那些没用的！”抬起头瞪郑浩，“过来一起想想还带点儿什么！”
郑浩叹口气无奈走过去蹲下配合这个神经质。
他们一周前一起搬回了村里，日夜黏在一起，沈珉放下工作什么也不做，郑浩每天就缠着他哪里也不去，他们就像奶奶离去的那段日子一样
郑浩微笑看看那皱眉翻看着行李箱的人，“再重复一遍给我听。”
沈珉手顿住，“我他妈说多少遍了，”抬眼看他，“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郑浩笑了，“你个瞎话张嘴就来的，”轻声说着，“再说一次。”
沈珉看了看他，叹口气，背课文一样，“我不送你，也不偷偷送你，我不跟去找你，我不主动联系你。”
“嗯，”郑浩满意点头，“能做到吗？”
沈珉皱眉瞪着他不说话。
郑浩噗一下笑出声，“好好，相信你行了吧？”收起笑容低声说，“虽说你时常嘴里就跑个火车，但答应我的还是都能做到的”
沈珉眯眼看看他，“哎，”缓缓凑近了点儿，“给我亲一下”
郑浩顿了顿偏开头，“不给！”站起来活动几下腿，“走吧，别让人等久了。”
沈珉瞟他一眼，狠狠叹口粗气合上行李箱。
郑浩盘着胳膊微笑看他。
行李放进了后备箱，今晚聚会结束郑浩会回市里的家，明早他就独自提着行李离开了，他不允许任何人送他也就是说，沈珉会和他们一样，与郑浩在今晚分别。
车来到市里酒店门前，沈珉瞄着侧视镜泊车，停好车熄火后，两人都安静的坐着，谁也没动，此刻就是他们分别前最后的私人空间了
郑浩深吸口气抬手拉车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