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梦境很真实,不像之前的梦,总是阴沉又模糊。
梦里,容晞掩着容貌,脸上亦点着他觉得可爱的雀斑。
容晞穿着当年的宫女服饰,神情悲戚地看着他,唤他殿下。
慕淮想走近她,可当他想靠近她时,却发现梦中的自己怎么样都走不到她身前。
他有些愤懑,在梦里对那女人命道:“过来。”
容晞的眼眶微红,没有回他。
慕淮语气低了几分,唤了她的名字,又道:“晞儿,你过来好吗,我想抱抱你。”
在梦里,他没有自称为朕,因为他同容晞相处最多的那段时日,还只是个皇子。
容晞却无动于衷,只红着双目看着他,她嗓音依旧娇柔,语气却是幽幽的。
她问他:“陛下不是要忘了奴婢吗,不是要纳别的女人吗,都已经选秀了,那还来寻奴婢做甚?”
慕淮慢慢攥紧了拳头,他怎会不知这梦里的女人不是真实的,可他好不容易梦见她一次,哪肯就这样让她走掉?
他往容晞的方向走了几步,可这诡谲的梦境却让容晞如鬼神般,倏地又离他远了数丈。
慕淮停住了步子,终于认命,知道自己怎么走,都靠近不了她。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郑重,对眼前女人承诺道:“我不会再要任何女人…今日选秀,原也是想将你给忘了,可我根本就忘不了你…我谁都不想要,只想要你一人。容晞,你回来好吗?你回来后,我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你,定会对你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许你,只要你能回来……”
梦里的容晞却是冷笑一声,依旧用那副娇嗲的嗓子,对他说着残忍的话:“…陛下,奴婢早就随着奴婢跟您的孩子下地府去了,已经是阴间人,又怎能回到您身边呢?如今的我,其实都是您的幻想。奴婢劝陛下,早日将奴婢忘了,后日选秀择几个出身良好的世家女为妃,再不要想起奴婢。”
这话刚一说完,容晞的身子便渐渐虚化。
慕淮心中一慌,这时他终于能走向了她,可当他靠近她时,她已然变作了一团烟雾。
一团抓都抓不住的烟雾。
慕淮在梦中嗤笑一声,却笑得有些惨然。
好个残忍的女人,当朕就忘不掉你吗?
他这般在梦中逞强着,次日一早,待醒来后,却阴脸唤来了程颂。
程颂问道:“陛下…您清晨唤臣来,可是有要事?”
慕淮闭目用手揉了揉眉心,半晌,终是平静地对程颂道:“把后日的选秀撤了罢,朕目前没那个心思纳妃。”
程颂怔了怔,终是恭敬地应了声是。
后来的十几年,他亦是再没选过秀。
思绪止于此。
身旁的女人还好生生的活着,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泣着。
慕淮可不想让这娇弱的女人承受他前世的痛苦,他抚了抚女人因泣而上下起伏的背脊,随后郑重对女人承诺道:“孤答应你,绝不会留你一人在世上,定会一直好好陪着你和孩子。”
容晞听到男人说的这番话,心里头悬着的石子也落了地,随后语带泣声地亦是对男人承诺道:“妾身一定会将夫君照顾得好好的,一定要让夫君长命百岁。”
慕淮听着女人略带稚气的话语,略有些无奈,却附和她道:“好,孤信你。孤的晞儿今日很辛苦,要早些睡下。”
这语气就跟哄小孩似的,但容晞却很受用,她用双臂攀住了男人的颈脖,重重点头后,温软地道了声:“嗯。”
慕淮知道女人累了一整日,现下虽是二人的新婚之夜,他却也没有平日的那些旖|旎心思。
待替娇气的女人拢好衾被后,慕淮刚要阖目睡下,却听见那女人又用娇柔的嗓子小声道:“夫君…妾身想让你抱着我睡。”
慕淮仍闭着双目,嘴上道:“真娇气。”
却在话刚毕时,将女人用臂一捞,从身后抱住了她。
待将女人圈入怀中后,他亲了下她的发顶,低声道:“这回满意了?闭眼,赶紧睡下。”
容晞幸福地阖上了双目,可半晌,却仍是睁开了双眼,她还是对白日的事有困惑,便细声问道:“那金雕的事,夫君查出线索了吗?妾身总觉得是有人故意要害夫君。”
慕淮未睁眼,他自是查出了到底是谁做的。
大婚之夜,他不想让女人因此事不开心,也怕她会因她弟弟的事多思多虑。
便平静道:“还在查。”
容晞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回道:“那夫君查出来后,一定要告诉妾身。”
慕淮回她:“好。”
今日之事,让他对拓跋虞又动了杀心。
容晞还有不到两三个月便要生产,这期间不能受刺激,得想个法子,将那狼崽子的死伪造成意外。
这样既好对容晞交代,也能给鹘国的可汗一个说法。
在容晞未生下孩子之前,他亦可对两方假称拓跋虞失踪,并假意派人寻找。
待容晞的孩子生下来后,再告诉她,拓跋虞他意外而亡了。
想害他的人,他定要报复回去,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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