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不敢去想她的容貌,和他与她之前的种种。
尤其是容晞刚死的那段日子。
慕淮想起了前世之事——
那时,他每每独自回到东宫,见到那空荡荡的寝殿再无那女人娇小的身影,亦听不见她用温软的嗓音唤他殿下,他便觉得心口疼。
再一想起那女人的脸,他心口便更疼。
每夜所做之梦的场景,不是他待她的种种恶劣行为。
便是他抱着她,同她一同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他同那女人说着话,那女人的尸体不发一言,在他怀里越来越僵硬。
被梦魇惊醒后,慕淮便再也睡不下。
夜半他会去书房看些杂书,他想要将那可恶的女人给忘了。
自己怎么就会这么思念一个女人,她又有什么好的?
而他身为大齐太子,未来的大齐天子,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有,难道他就要一直惦记这个女人到死吗?
慕淮每每想强迫自己将容晞忘了时,耳畔却总会产生幻听,他总觉得那女人就站在他身侧,用那副细软的嗓子可怜兮兮地唤他殿下。
一声声殿下唤的,他心都要碎了。
待幻听消失后,他总是怅然若失。
为何当时的自己,就不能对她好一些,他一想起跟容晞的种种,便是她谨小慎微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要不然就是她用纤手掩着唇,泪眼灼灼地承着欢,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他对她太不好了,可他想对她好些时,这女人却不在了。
就这样过了几年,慕淮仍不承认,他就这么被一个死去的少女给吃得死死的。
待他登基后的第二年,见后宫除了太后和一些太妃,并没有他的妃嫔,而他又不想娶翟氏女,有许多大臣便建议他选秀,就算不立后,也要纳几个世家女为妃嫔,以此绵延皇家后嗣。
慕淮采纳了大臣的建议,也想通过选秀纳几个妃嫔,将那女人给忘了。
他是皇帝,满大齐的女子都任由他选,为何他偏要记挂一个容晞?
但纵是应了臣子的请求,决意不日内在雍熙宫举行选秀,慕淮对此却毫不热忱,没几日便将选秀的事抛在了脑后。
那日下朝,他一如既往的奔着乾元殿去,一刻也不歇息,每时每刻都在处理着政务。
他批折子正入神时,侍中程颂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因着侍中算他的内臣,所以进殿无需由太监向他通禀。
再者,程颂原本活得就像他的太监。
慕淮掀眸,看了恭敬揖礼的程颂一眼,不悦地问道:“何事?”
程颂小心翼翼地答:“…陛下,今日是您选秀的日子,臣昨夜忘了提醒您…还望陛下恕罪。”
慕淮听罢,慢慢将手中沾着红墨的笔撂下,随后淡淡回道:“知道了,朕这便去选秀择妃。”
他振了振华贵的冕袖,额前的垂旒亦是泠泠作响。
即将有一大批的世家美人供他任意择选。
他合该高兴的,这是多少男儿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可慕淮却又想起了那个娇小的女人。
他蹙眉,在心里恶狠狠地对那女人道,别再缠着朕了,朕今日就会有别的女人,早晚有一天便会将你给忘了。
程颂见慕淮突然阴脸,不禁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慕淮仍蹙着眉,回道:“无事,都同朕说说,都有哪家的女子。”
程颂恭敬地同慕淮介绍着各勋爵世家的贵女,年纪几何?相貌如何?德才又如何。
程颂说了许多,慕淮却没听进去多少。
他沉声道:“这么多女人的名字朕也记不住,待朕都一一见过后,再做决定罢。”
程颂连连应是。
而后慕淮端坐于擢英殿中,翟太后因着他不娶翟诗音之事,抱病不出未央宫,还是德太妃惦念着慕淮的婚事,亲自到擢英殿中,帮着慕淮择妃。
可当那些精心打扮的妙龄世家女进殿后,慕淮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这些女人,都没那个女人生的美。
也都没那女人的嗓子娇柔动听。
就算是碰到颇有才华,精通琴棋书画的世家贵女,慕淮也觉得她们矫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就是不及那个可恶的女人顺眼,也不及她对他的心意。
就连她未掩盖容貌时的平庸模样,他瞧着,也比这些俗气的女人顺眼。
选秀持续到了下午的申时,慕淮却将在场的上百名秀女都撂了牌子。
德太妃暗叹,这当今圣上的口味未免也太挑剔,她观有好几个姑娘的品貌,都是极出色的。
却还是温和地对慕淮道:“皇上若不喜欢今日的这些秀女,过几日那便再让内诸司置办一次选秀,本宫也替皇上再物色物色适龄的世家女。”
慕淮沉眉,低声回道:“嗯,那便辛苦德太妃了。”
当夜他身心俱疲地回到寝殿后,却又梦到了容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