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我们初步的诊断,你的角膜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需要进行手术缝合。但是考虑到这道伤恰好在眼球正中央,横穿了瞳孔,以后视力的恢复程度很难预判。而且目前我们暂时还不能排除其他感染的可能性。”
我下意识握住姐姐的手。冷静地问道:“那么手术的风险系数呢?”
老医生沉吟少许,男医生大迈步走了进来,将手术协议递向病床上的姐姐,顺便向我解释道:“风险是存在的。最糟糕的情况下,比如伤口感染的话,可能需要移除角膜,甚至是整个眼球。”
我转头去看姐姐。姐姐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可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见状,年老些的医生扶了扶眼镜,“我想一时半会儿你们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手术越早进行越好。否则感染的可能性会增加。”
我问,“手术最快能安排在什么时候?”
男医生说:“我刚刚和医院核查了今天的手术安排。手术可以排在今晚。手术本身时间不会太长,大概会在一个小时以内结束。患者需要接受全身麻醉,术后大概留院观察几天。”
“我明白了,麻烦你们尽快安排。”说着,姐姐挥笔在手术协议上签了字,递还给男医生。男医生瞥了一眼签名处,又转而将另一份协议递给我,“我们还需要陪同者的签字。请问你和病人的关系是?”
我深吸一口气接过协议书,签上自己的名字,“她是我的未婚妻。”
黑发的男医生了然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上周刚刚订婚,你现在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请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我现在就去为她提交手术申请。”说着,他向我伸出了手,我紧紧回握。老医生则对着姐姐问道:“Olivia小姐,请问你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
姐姐略略思索,“早上八点左右,我喝了一杯冰黑咖啡,吃了些全麦面包。”
“非常好。在手术之前,我们都需要你保持空腹的状态,这样可以吗?”
姐姐点点头。我皱着眉问道:“中间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吗?”
老医生不假思索道:“尽量减少移动。可以的话,尽量闭眼休息。等一下我会重新为你更换眼罩。每两个小时,护士会过来测量血压。一会儿还需要进行一次抽血。至于CT的具体时间,等下我会再过来通知你们。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去和其他两位手术医生商量治疗计划了。”
姐姐疲累地摇了摇头。白发的医生从病房抽屉里,拿出了一副塑胶质地的眼罩,消毒以后,固定在了姐姐左眼上。我向医生致谢,并将她送出了房门。等我回到病房时,姐姐靠在病床上,裹着毯子,似乎是睡着了。
而当我轻手轻脚地坐回病床边时。姐姐却开了口,口吻就好像在说一件好笑的事儿一样,“十八,我真没想过会是这么严重。还以为消毒处理一下也就好了,没想到要做手术。弄得怪吓人的。”
我心里一紧,嘴上云淡风轻道:“你别听他们说的那么严重,小手术而已。欧美的医生都是这么小题大做的。到时候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儿了。”我重新握住她的手,“听说美国的麻醉剂还是草莓味儿的。”
惹得姐姐轻轻一笑。我替她紧了紧毯子,刚想再说些话宽慰她,门突然被敲响了。姐姐说了请进以后,一个金发的小伙子快速地钻了进来,站定在姐姐正对面。他有些腼腆地说明来意:“你好,我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我叫Jasper。目前在做一个关于家庭暴力的researh。不知道方不方便请您回答一两个问题?”
我脸上瞬间闪过一排黑线,姐姐好笑似的看了看我的表情,居然还饶有兴味的同意了。
兴许是难得遇上如此配合的研究对象,金发小哥异常激动,“哇!太棒了。那能先问问您,是否觉得自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呢?你近期遭受过伴侣精神上或者肢体上的虐待吗”
望着他湖水般清澈的蓝眼珠,我甚至有点想打人。姐姐轻咳一声,“没有和没有。”
“那你的伴侣对你有过言语上的或者肢体上的威胁吗?”
“从来没有。”
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位金发小哥s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于是他又问道:“那您在自己的伴侣身边,感觉安全吗?”
姐姐瞥了我一眼,我回以人畜无害的微笑。我看出她是明显故意迟疑了一下,才柔柔地说道:“在她身边,我一直都感觉非常安全。”
我在心里轻哼了一下,“还算你有点良心。”
金发小哥大概总算注意了我和姐姐始终交握的手,和我越发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儿响叮当的速度,收拾了笔记,“噢噢!谢谢你的参与,祝你早日康复!”就一溜烟跑了。
哈?我和姐姐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无言以对。我刚要开口,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走进来的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白人中年护士,面容和善。看上去至少不像是家暴调查员啊。我暗自舒了口气。
只见Ross笑眯眯地走到姐姐床前,说道:“甜心,我是本院的护士Ross。我们要做一个简单的验孕测试噢”察觉到我骤然瞪圆的眼睛,Ross解释道:“这也是手术流程的一部分。”
我无言以对,姐姐强憋着笑,“您好,我很确定我没有怀孕。而那一边,Ross已经在翻箱倒柜地找针管了,一面还说道:“噢甜心,这个很难说的。”说着,还对我抛了个媚眼,“你说是吧,宝贝。”
我:.,.…
姐姐终于忍不住,笑意盎然道:“不,您没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我真的很确定。”她点了点已然石化的我,若无所思道:“或者,您直接问问我的伴侣?”
我生无可恋地看着Ross…后者疑惑地看了看。她轻呼一声,夸张将针管藏到了身后,语气依旧亲切,“哦是这样啊。那甜心你好好休息。对了,”她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塑封包装的住院服,顾盼生姿地说:“那宝贝,就麻烦你一会儿帮他换上吧?我就先出去了。”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将衣服递给我,再度风情万种地走了出去。门被许许关上,我终于彻底崩溃了…抚额道,“这些人都是医院找来开玩笑的吗?”
姐姐也颇为受不了地摇摇头,“谁知道呢,跟拍电视剧似的。”
“这件衣服…”我将手上的衣服翻了个个,粉白色条纹,宽大得酷似孕妇装。“什么爪哇国的审美啊…”我不禁皱眉道:“敢不敢再难看一点。”
姐姐瞥了一眼:“一件住院服你还挑挑拣拣的?又不是穿去选美的。好了,快帮我换上吧。”
“噢噢!”我起身将门反锁上,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手上的衣服。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姐姐被我呆头呆脑地样子逗笑了,边笑边说:“你怎么那么呆啊。还会不好意思?还是说,”她忽然放缓了语气,唇间轻轻挑起一个弧度:“你这会儿还有什么…非分之想?”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撩我?我不顾小心脏猛跳了几下,慌乱着说:“你!自己脱!”
她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表情,楚楚可怜道:“哎哟,官人,还要奴家自己脱?霸气啊,潇洒啊,真让人心折。”看着她入戏颇深的样子,我痛苦地闭上了眼…所以这个医院是有什么特殊Buff吧?怎么进来的一个正常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