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坐下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伸手入怀摸出了自己汗巾,又直接用自己条案上摆着的酒润湿了汗巾,低着头动作粗鲁地将自己的脸给抹了一遍,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懒洋洋地坐在龙椅上的赵恒衍除了在沈修他们进门时瞥了他们一眼外,便接着做自己的事了。他那轻松自在的模样,跟压根没注意到沈修他们似的。
可底下偷偷观察着赵恒衍的大臣们却都敏锐地发现,他们的陛下吃东西的频率快了许多,笑容也灿烂了几分,显然比之前高兴了几分。
这……难道沈大人要失宠了?!
想到刚刚沈修那惨样,再瞧瞧赵恒衍那笑容,底下的大臣们不由得生出了这么一个猜测。
可未等他们确认,有关简友朗简大人刚刚那半死不活模样的传言也从靠近大殿门口的地方传开来了。
这下子,大多数人精神一震,只觉得彻底明白过来了——陛下是在为简大人受伤而高兴的!
跟简友朗走得近些的大臣们不期然地便想起了简友朗准备弹劾王候这事!
再想想今晚这场陛下特意为王候举办的生辰宴,他们的心顿时一沉。只觉得赵恒衍这是铁了心要维护王候啊!
殿内众人顿时心中惶惶,各种小心思此起彼伏。既痛心于他们的陛下竟然如此信任维护那个奸臣!又担心简友朗现在的死活状态,更忧心于他们自身的安危与未来的前程。
朝阳殿内那欢愉舒适的氛围也跟着一扫而空,转而弥漫着一股子莫名的紧张感,叫人坐立难安。
可偏偏,坐在高处龙椅上的赵恒衍却像压根没发现这一点一般,依旧听着曲,赏着舞,一副悠闲快乐的模样。
而这朝阳殿内的靡靡之音和波涛暗涌可就与叶殊无关了。
在一个多月前偶然救下了赵恒衍后,她便被封为了御锦卫内司司承,帮着赵恒衍处理一些事。手下还掌管着十二个司领,夏冬便是那时候被分配到她手里的。
此刻,穿着暗红斗篷的叶殊正带着夏冬走在安静的皇城内,看着周围的一切,她心中其实还有些不真实感。
原因无他,只因当初救驾的事,当真是巧合得有点过分。
她还记得,那是她带着师父给的命令,来到他们大杳皇城所在京都的第二天。
那天,她正好出门闲逛,打算先了解一下京都这边的状况,再考虑究竟是直接报官好,还是等自己将事情打探得差不多了,再将证据一并送过去报官好。
结果,她便在街上遇到了赵恒衍。
那时候的赵恒衍低调又张扬。
若是其他人,很可能会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给忽略了过去。
可叶殊却不一样。她习惯了观察自己遇上的形形色色的人。
也正因此,哪怕只是迎面走来,又擦肩而过,叶殊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奇怪的地方。
说他低调,那是因为他的身边只带了两个穿着常服的人,而且那两个人的怀里还放满了东西,瞧着就像是家里的小厮。
可如今这世道,哪家富贵公子出门不是前呼后拥?
一旦出了家门,就需要两个负责对外安排事物,如点菜之类的。两个负责搬东西,如兴致来时随手买的东西。还要至少四个能打的,这样若是遇上突发情况才好自保。
这般算下来,少说也得有八人跟在前后才正常了。
像这种只带着两个人出门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那无一例外都是小门小户,比寻常人家多那么一点儿钱的那一类人。
赵恒衍那时候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像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相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很是高调。
当初虽只是擦身而过,可叶殊还是看清了对方的样貌衣着。
气度就不用说了。身为帝王,哪怕再怎么不靠谱,可一举一动之间显露出来的气质也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
再加上他身上衣服的布料,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富家公子用得起的。腰间那块鱼形玉佩和手中扇子的吊坠用的也都是高档玉。这可就跟他身后的奴仆数量不符了。
叶殊有点儿好奇,却也没那么好奇。
毕竟,两者不符,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刻意少带人呢。
当时的叶殊只当那是个小插曲,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怎料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竟然又瞧见了赵恒衍。
叶殊所住的客栈构造比较特殊。
据掌柜的说,他们家这客栈是祖上传下来的。到掌柜的手中的时候,已经破破烂烂快倒闭了。
掌柜的为了自救拓宽财路,在花钱重新装修之余,还在后头补建了些客房。
可由于手头上的钱不够,于是掌柜的干脆不建楼梯了,直接将客房贴着雅间那面墙来建,建好后又在雅间前走廊尽头的墙上开了个洞,装上了门,将两头隔了开来。
如此一来,终于是正堂、雅间和客房都有了!
叶殊在住进来的时候听掌柜的这么说还只觉得挺稀奇的。没想到那天她准备回房,恰好就在路过雅间外时,透过那没关严实的门缝看到了里头的赵恒衍。
还十分凑巧地看到了一个女人拔出匕首对着赵恒衍刺了过去。
叶殊发誓,她本来真的没想管的!
赵恒衍给她的感觉虽然不像是擅长打斗的人,可他身边的那两个是啊!有那么两个练家子在,应当能够拦下那女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