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薛子期拢了拢白狐裘,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魏元音的手, 忽然笑道:“公主殿下也喜欢这些, 那在下去帮公主挂上吧。”

说着, 他便伸手从魏元音的手里抽走了红色丝带缓步向合欢树走去, 抬起头望了一会儿树桠的顶端,最后挑了一个能够到的最高的地方,细细绑了上去。

魏元音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些动作, 等他走回来才垂下眼帘淡淡说了声:“那不是我的, 是风刮来的。”

“是吗?”薛子期微微一怔, 旋而又缓缓绽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即便是旁人的,想来也不希望自己的一番心意随风而去。”

说了这样的话, 他回头望了望系着红丝带的地方,忽然, 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两声轻咳溢出喉咙。

魏元音原本想转身就走, 听到这番动静,不由自主地转身看他:“本来只是外伤,怎么又染了风寒,春试虽然重要,却也要保重身体。”

薛子期弯了唇角:“方才公主问子期为何而来。”

明明是最温和不过的笑意,却同二月的寒凉一起让人抖了下。直觉的,他接下来的话,魏元音就不想听,她后退两步,勉强扯了个笑容想要匆匆告辞。

对方却不给她机会,立刻斩钉截道:“子期为了殿下而来。”

薛子期逼近一步,目光灼灼,看向魏元音是毫不掩饰的炽热和迫切:“自从听公主一曲《忆水怀》,子期便心生仰慕,而和公主接触后更是觉得公主殿下率真可爱,不知公主殿下可否给子期一个机会,让子期照顾公主。”

少女白着一张脸,看着薛子期不言也不语,原本因为他爹就生出警惕的心此时更加紧张,隔阂顿时就拦在了她面前。

她强自镇定地握紧拳头:“薛子期,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西山,又在这里等了多久?”

还当他的风寒是哪里来的,若是早早就在西山守株待兔,可不就得了风寒嘛。

薛子期微微垂下眼帘,似笑非笑地看着魏元音,将自己的推断缓缓道来。

“半月之前,学子们中间就传遍了,西秦使者要来恭贺陛下大婚,而公主您的身世也是众所周知,想必不会安安稳稳地看着西秦使者在盛安作威作福。摄政王与陛下又格外宠爱您,必定会让您先离开盛安散心,却舍不得放到远处,那只有西山这一个地方了。因知道殿下前日及笄,所以子期是前日傍晚到的西山。”

语毕,他捏出一个木盒:“公主殿下的笄礼子期憾不能至,只好微备薄礼望殿下海涵。”

“不用了。”魏元音错过目光,这个人显然工于心计,心思之深,他的东西半点都不敢沾。

只是……她的视线微划过那个木盒时,又被上边的花纹定住,她目中流露出惊讶和不可置信,面上的神色也变幻不定。

“公主殿下若是不接,子期可会伤心的。”木盒又递了递,等待着新主人的接纳。

魏元音双手捧过盒子,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上边的鎏金花纹,这是魏家的标记,赵郡的老宅里刻着这样标记的物品数不胜数,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

“殿下不打开看看吗?”话虽然这么说,薛子期却并无催促的意思,声音和而缓,还带着一股笃定。

少女怔怔然地看了一会,抬手将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支简约至极木簪,却不是女款,而是男款,簪头是一只憨态的兔子,结合起来可笑之极。便是这样,却让她面色更加难看。这样的木簪,她也有一支。

孩童的时候,她见爹爹成日喜欢雕刻些小人或战车战马,放在沙盘里比划来比划去,便觉爹爹的雕工了得,想让爹爹给她雕只兔子。

爹爹找来找去,只找到一块边角料,然后和她开着玩笑:“爹爹给阿音刻一对兔子簪子,阿音一支,另外一支送给阿音的心上人,等成亲时候便带一对兔子。”

后来爹爹果真刻了一对木头的兔子簪子,她喜欢的不行,天天捧着给别人炫耀,还是娘怕伤了她,给收了起来。

等爹娘去世以后,她从箱底还翻出来过,却见到只剩下了一支女款的,另外一支原以为是丢了,却没想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才把那支簪子拿出来,上面油亮光滑,显然是被摸索过许久,但小兔子的模样依然清晰可见。她眼前几乎又冒出了爹爹笑着给她刻簪子时候的模样。

薛子期面上仍是淡笑,看着魏元音的目光多了三分温柔:“子期心知以公主聪慧定然知道了我的身世,这才生出嫌隙,如今物归原主,却不是要放弃公主,只是盼望有朝一日公主殿下能亲自把它送给子期。”

魏元音脑中一片混乱,她看着薛子期的笑容甚至觉得有了重影,和爹爹笑吟吟的模样叠在一起,让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薛子期见魏元音出神,便知该让她一个人静静,本是抬脚就该走的,却想到什么后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殿下,敬询太子德才兼备,温良恭俭,是个优秀的储君,若他还在,成安王的确是个不错的姻缘,只世事无常。若殿下有心躲避西秦的联姻,万不可考虑他。”

“难道你就可以吗?”魏元音回过神来,把簪子收入盒中牢牢抱住,沉甸甸的压得心里喘不过气。

薛子期眸若深渊,气定神闲:“子期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语毕,便转身离开了。

青年还不及弱冠,又喜素衣加身,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真的孱弱,魏元音只觉得,那背影看着既单薄又萧条。

“阿音。”徐茵茵先跑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魏元音,“我刚刚看到你在和什么人说话,咦,这是什么?”

她看到魏元音怀中的木盒,顿时有些好奇,方才走的时候还未见到。

“赵郡那边送来的东西。”魏元音直觉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薛子期有牵连,只得含糊过去。

殷瑶施施然走在后面,听到魏元音的回答微微睁大眼睛,她虽然走得慢,却比徐茵茵看得清楚,那男子虽然穿着颜色朴素却价值不菲,再加一个眼熟的侧脸,让她立刻就认出那是如今名声正胜的薛子期。

好端端的怎么薛子期要给她送东西,莫非这丫头真对人家有意思?殷瑶目光一凝,讶异之余暗暗将此时记了下来。

被薛子期一搅,魏元音接下来的行程都显得漫不经心,只牢牢抱着盒子不撒手,茭白和月白当时把话从头听到尾,是以也不敢开口说一声帮忙拿。

徐茵茵好奇地看着魏元音怀中的匣子,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阿音,赵郡那边究竟送的什么啊,这么宝贝。”

凡是和魏元音熟识的,无一不知道赵郡,而徐茵茵这种性子更是羡慕的不得了,整日巴望着什么时候也能同魏元音一样在赵郡待上一段时日,热情又淳朴的百姓,把魏元音当娇娇女宠大的魏家部将,皆是吸引她的地方。

魏元音听闻,却不想往日一样把东西拿给她们看,只又紧了紧胳膊:“是爹爹的遗物。”

听了这话,徐茵茵便晓得她怎么这样紧张,也不再张罗着看了。

殷瑶却张了张嘴,更是奇怪,魏元音说‘遗物’二字时候的神情不似作假,可若真是魏将军的遗物,又怎么和薛子期扯上关系的,于是她心里愈发糊涂了。

徐茵茵眼睛四处乱看,最后忽然停下,拉着殷瑶与魏元音的手便道:“你们看,那是不是殷念鱼?”

抬头望去,前面的石阶上立着个女子,穿着粗布衣裳,身边放着两个大木桶,看样子应是刚打水回来。

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广平县主殷念鱼嘛。本来以为她到出尘庵也只是躲在庵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却真的做起了苦力来。

应该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转身看过来,见到魏元音三人时微微一怔,露出了一抹苦笑。虽然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实在想不到会这么早就让原来不对付的人看到这样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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