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云秋的面色陡然阴沉。双目似燃着熊熊怒火,他紧捏住扶手,力度过大,指肚被木刺扎入。猛然冒出血泡。他亳无知觉般,只瞪着面前的女子。
他似浑身被怒火笼罩,喉咙吐不出半字。
只沉声喊她的名字:“孟华玉!你竟敢......”
面前的女子梳着他从未见过的发髻,涂了粉腮朱唇,打扮得天仙似的,他本以为她要解释什么,却不想她是来炫耀皇上恩宠!如今她是孟嫔娘娘,便有胆子来他面前随意玩弄吗?
他越发气胀。
华玉急急道:“王爷息怒。”
她鼓足勇气,抬眼看去。只见男人双目赤红,恶狠狠盯着她。
她心中暗忖。如若不是他双腿不良于行,或许今日他定会起身近前,狠很罚她。
可他无法起身。
华玉吸口气,依旧慢声道:“宫中女子,若得皇上召幸,自然感激涕零。能一朝承宠,更是累世的福气。我从前亦如此想。可昨日皇上召幸,我却满心惶恐、满心不愿、满心抗拒,与皇上......”
华玉垂眸,唇齿间那四字滚了又滚,烫得她腮颊烧红。她有些难以说出口,到底是受过教育的官家姑娘,可是这丝女儿家的羞耻在此刻却不值一提。
她走的这条路,意味着将过去所学全部抛之脑后、弃之脚底,尊严耻辱皆放下。
她早已经没了回头路。
“......与皇上行男女之事,天经地义,可是我却很是抗拒。万幸,皇上昨夜饮了少许酒,进了栖玉宫已经醉了大半,与我说了几句话便睡过去,我自皇上进卧房后悬起的心,才落下。”
檀云秋的脸色由青转白。
指肚传来的痛意疼得他一缩,他将手松开。扶手上俨然已经沾染血迹。他并未察觉,只审视面前的女子,揣度她话中有几分真意。
檀瑾宁深夜入栖玉宫,这样天仙貌美的人,他真会无动于衷吗?何况酒本热物,入肚如催/情的药,当真什么都未发生?
檀云秋道:“你休要胡言,当我如三岁小儿般好骗吗?”
他如此说。
他的后背却松弛下去,松松靠着椅背。胸中那口浊气,转了几转,竟有些消下去的迹象。他目光所及,是华玉温柔貌美的面颊,还有那双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双目。
“皇上若未宠幸,为何今日封你为嫔?孟华玉,我要你对我说实话!”
华玉往前几步,却见檀云秋因她的靠近,双目反倒染上越来越多的赤红色。
她有些迟疑地停住脚步。
......还是、还是有些怕的!
她并不是铁打的人,檀云秋如同杀神似的面容,眼神寒浸浸的,关于他的恶行,三岁小儿听了啼哭不止,更何况她如今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但这份惧意只停留了一瞬,到底被华玉压了下去。
华玉暗自喘口气,再次往他身边走近。
“铿锵”一声,青松身侧的刀剑出鞘,方要迈出去,却被茂竹阻拦,只得作罢。
离着檀云秋只有几步的距离,华玉停下。
檀云秋双肩宽厚伟岸,眉目冷峻。他应该是个很高的男人,站立时如挺拔松竹。如今却囚在这四方的轮椅上,任人低身才可平视。
华玉并未走太近。
几步的距离,刚好够她能看清楚檀云秋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也刚好不至于让她低头才能与他对视。
“我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每夜宠/幸与否,都有专门的宫人记录在册,我实在无需以此来欺骗王爷。至于皇上将我封嫔,或许是见我可怜,亦或是因为其他,我并不能得知。”
华玉的双目澄澈明亮。
檀云秋定定看着。
胸中那口浊气彻底吐出。
“......我若还是不信呢?你待如何证明。”
他脸上又带上那副令华玉很不舒服的轻视。
华玉移开视线,不再与他目光对视。她压下心中泛起的如同水波般细微的情绪,小声道:“请各位大人出去好吗?”
檀云秋未动。亦未多言。
良久,青松茂竹领着左右宫人退出去。
偌大的正殿,只剩下两人。
二人目光久久相对。
华玉败下阵来,面色羞红移开目光。挽在她臂弯的披帛落在地上,软绸质地轻盈,落地无声。却似一击闷棍,打在檀云秋身上。他不敢置信,凤眼直直盯着面前的女子。
这个......大胆的女子!
华玉上身穿着夹绒的对襟褙子。此刻,柔软温暖的外衣沿着她的肩膀、臂弯,而后滑落在她的腕部。她的手指略微翻转,褙子落在她的脚下。内里是一件淡色的抹胸,上面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小鹊儿。如同落在白雪堆上,刺目惊心。
女人的肌肤仿佛是玉堆里生出来的。
她似乎是有些冷,肩膀缩了缩。
她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在檀云秋近乎怔怔不知如何的目光下,她将腰间的束带解开。榴花色的裙子如同翻落在地的花瓣铺在脚底。
华玉羞么?
怎会不羞。
她面颊涨红,杏眼含珠。视线只敢盯着檀云秋放在扶手上的双手,再不敢乱看,屏息等待。
华玉怕吗?
她亦怕。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伸出手,拿起檀云秋抚在扶手上的大手,勉强握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