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男人的眼神太过寒凉。
更甚至,华玉还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出了对自己的厌恶。很深很深的厌恶,让她一瞬间迷惑起来。仿佛前世的那声秀秀,是她的错觉般。
华玉强忍着心底的颤意,抬眼,直视檀云秋审视的目光。良久,久到他已经快到跟前,华玉才在男人压迫的视线下,低垂了目光。
华玉往旁边一站,微微弯了身子。
檀云秋从她身边经过。
华玉只低着头,先是看到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而后是他束在发髻上的玉冠。有几片红梅落在两侧,随后,是清淡又稍显浓郁的梅花香。
渐渐远去。
......
“姑娘今日怎么忽然就跑出去了,往后可千万不要这样,若是冲撞了摄政王,可不是小事情。姑娘就算不认识他,总也听过他的名讳,可不是谁能惹得起的。今日那小戏子还不是太后身边的宠儿,他说拖走便拖走......”
燕娘翻出一床厚被,笼在华玉的身上,继续道:“瞧瞧姑娘冻的,手也太凉了些。咱们这里地方偏僻,顺着门前的甬路一直往北是梅园,摄政王今日大约是去赏梅了,这些日子,姑娘还是躲着些吧。”
华玉默默听着。
前世虽然未与摄政王有过多交集,却知道他喜爱梅花。每年冬天,皇上必定邀摄政王往梅园赏花,梅园也是一概不许旁人进入的。
规矩虽然霸道些,却从未有人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前世以她得宠的程度,也从未入梅园半步。就连单独与摄政王见面,那也是从来没有的。若细细说起来,今日还是她头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他。
正是因此,她才不解。
依今日所见,摄政王并未对她有任何好感,反倒处处透着疏离、厌恶。同时她也可以确定,前世临死之际,那声秀秀并不是幻听,而那人,也必定是摄政王无疑。
可以随意出入宫闱,身着绛色衣裳的人,除他并无二人。
华玉几乎立时就可以确定,现在这个时候,摄政王似乎并不认识她,反而因她今日的打量心生厌恶。
那么前世的时候,他又是何时得知自己的乳名,又是何时生出了那样的心思?
华玉托腮,缩在柔软的被褥内。秀眉微微蹙起,正在发呆时,忽听外面宫女说话。
“赵淑妃请孟娘子到永安宫一续。”
......
皇上幼年继位,因为自小身体孱弱,从不在女色上过多沉溺。他如今已有十七,除了中宫皇后,再就是最近刚招入宫中的女子,总共不过几人。
但皇上对此仍不热络。
昨日他却一反常态,不仅留宿赵娘子的宫中,甚至还破例将赵娘子升了妃位。如此一来,不仅赵娘子得了皇上的宠爱,连她的家人也得到不少好处。
皇上一连几日都宿在赵淑妃的宫中。这些时日,进出赵淑妃宫殿的人络绎不绝,皇上的赏赐更是堆了满屋。
赵淑妃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翠儿是从小在赵惠然身边服侍的婢女。赵惠然争气,她这个在身边贴身服侍的腰板自然也直。
“娘娘小时候便有相面人说过,娘娘乃是极富贵之人,如今果然不假。”
赵惠然笑出了声。
初进宫时,她也忐忑。并不知往后的枕边人会是什么模样,可远远瞧见皇上,她满心的不安悉数化为悸动。她从未想过皇上会如此俊美,自此后,日夜辗转反侧,期待着被皇上宠幸的一天。
可皇上却很少踏入后宫,甚至有好几次,她找机会到皇上跟前,他也一眼未抬,似乎她并不得皇上的心。
谁料几日之后,局势大变。自掬水亭一舞,皇上一改往日的冷淡,对她很是温柔小意。
赵惠然正暗自欢喜,宫人报孟娘子来了。她这才懒懒地从塌上坐直,等着孟娘子走到跟前。
华玉刚进永安宫,便被扑面而来的暖气熏得四肢一软。她垂首往前,随着宫人的带领来到赵惠然的美人塌前,行了一礼。
赵惠然道:“你我之间,何必多礼。”
华玉恭顺道:“我前些日子身体受寒,未能亲来恭贺娘娘,娘娘恕罪。”
赵惠然笑:“何必如此见外。你我二人初入宫中,同住一屋,交情是旁人都比不得的。况且妹妹容貌在我之上,他日入皇上眼,必定比我还要贵极。”
“华玉怎及娘娘半分。”
华玉言谈卑弱。
她来此,并未悉心妆扮。脸上一层薄薄细粉,未起到修饰作用,反倒显得很是憔悴。观其穿着,只一件半旧的淡翠色小袄。腰身也不突出。
赵惠然细细打量,稍稍放心。故作亲热地将华玉拉到自己身侧,先是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而后又说起这些时日皇上对她的宠爱。
宫女站在一侧听着,脸颊羞红。
华玉亦垂头静静听着。
“家人当时要我入宫,我百般不愿,随便嫁给一个男子当正头娘子,也比宫里强。谁曾想到,皇上竟是那样温柔的人。在掬水亭时,我心底紧张,生怕皇上瞧不上我,到底是我多想了。”
“皇上非但留宿,你可知他还说了什么?”
华玉如她意问道:“说了何话?”
赵惠然歪着身子,靠在塌上。她梳高髻,带百花冠,穿藕荷色碎花对襟袄。记起那晚承宠时皇上说的话,她的脸蛋登时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