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万物沉睡之时,孙嬷嬷就裹着连帽斗篷,避开寺院儿里的僧人,只身一人悄悄出了那伽寺,又下了山。
等她重新回来,已是日头高悬。
李明淮被外间奴仆的交谈声吵醒时,胡岳也早就不在她榻边。
郡主将左手举至头顶,怔怔看手上轻微红痕——这是她攥着绢帕熟睡时,不慎留在手上的痕迹。
至于那帕子,也随胡岳一同没了踪迹。
“胡岳!”她起身冲着外间喊了一嗓子,思索一下,又拔高嗓音喊一句“嬷嬷!”
小木门被推开,可等了半晌也没见有人进来,只隐隐约约听见门口有两人在低声争执。
“胡岳!你要去哪儿?停下!”这呼呵声是孙嬷嬷的嗓音。
“嬷嬷,”另一把声音自是来自胡岳,他说“岳只是想进去看看郡主现下如何,她刚在喊我,我……”后面声音有些低,听不太清楚。
孙嬷嬷拦在门口不让,语气不善却也刻意压着“胡岳!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郡主闺房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转头,她又换了副劝解开导的口吻“嬷嬷也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你也是关心郡主才提了这等荒唐要求。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孙嬷嬷絮絮说着的这些礼教,不光是胡岳,连李明淮也一并静静听着。
皇家宗室里历来规矩就多,哪怕是幼年时一起光腚嬉戏的玩伴,长大了也有诸多避讳。
她虽有自己的父亲汝南王宠着惯着,可那些该守的俗礼也还是要时时注意的。
要她讲呀,这整个中洲,最肆意最洒脱的闺阁女才不是她李明淮,而是远在京都的华阳公主楼夜萱才对。
就算她小时候天天疯在山野里,射御乐书数这些郎君们学的东西样样精通。可现在,还不是要苦恼于未来归宿?还不是受困于礼法,为了个贞操要死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