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风向正从他们背后吹来,海面的浓烟和战船前进的速度相差无几
未战浓烟便笼罩了主旗舰。
马勒执政官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下定了决心。
当“国王”号摆脱浓烟的困扰时,在进入一百五十码的距离后,火光就从战舰的炮口中冲出。
………………
阵线的中间最先爆发战争,罗兰的中军和左翼与鲁特的中军和右翼抢占先机,虽然处于逆风向,但抵达阵线的速度不比雅格人慢。
开炮的时机由每条船上的指挥官们各自选择,对面的雅格人已经开炮了,但主要由海盗们指挥的战船以令人恐惧的耐心按压不动,等待敌人继续逼近。在罗兰人战船上的鲁特使者看着雅格人的铁炮呼啸着从自己头上擦过,吓得面如土色。
“你们疯了吗!”
鲁特使者双腿打颤,嘶吼着。
“开炮啊!!!”
“吼你妈的。”海盗出身的罗兰指挥官一拳招呼在他脸上。
鲁特使者天旋地转,栽倒在甲板上。
“我们只有一次开炮的机会。”
每一位罗兰海军的指挥员都牢牢地记住这句话。
在海战中属于炮击的时间很短,几乎没有哪一支舰队能够在现实中组织起第二次大规模有效的炮击。他们的每一发炮弹,都要给敌人带来最大的伤亡,都要在敌人的阵型线上撕开一条裂缝,给以敌人迎头痛击。在船角相撞之后,沉重的大炮就会成为摆设或者战船上的阵地,剩下的便是陆地战争的延伸。
就像两把刀的刃口只在瞬间相撞,他们要在那一瞬间,磕破对方的刀刃,撞断对方的刀身。
海盗指挥官双眼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战船,一直近到双方的船角简直要撞到一起的时候,他才咆哮着下令:
“开炮——”
刺目的光已经在这一条长长的狭窄的海面上接二连三地爆发,炮声与水声混杂在一起。浓烟狂暴地卷过,经书中的末日降临到人间。
罗兰舰队拆除船首金属冲角的改装的作用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以可怕的姿态展现出来。雅格战船的船首炮由于炮口太高,在一百码的距离内,很多炮弹从罗兰战船头顶呼啸而过,徒劳地砸进了海中。
在凶悍的海盗们率领下,罗兰的舰队沾染上了这些亡命之徒的匪气,顶着敌人呼啸的炮火,一直等到双方舰队相接的那一刻,才轰然开炮。
这一刻,海上的战争生生带出了骑兵冲锋的无畏。
一方隔着很远就开始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一方蓄势准备,一直等到敌人的咽喉触手可及才霍然挥刀。敌人鲜血溅落与剑尖扬起直指天空在同一刻发生。
暴风雨般的火力中,两条战舰长蛇恶狠狠地撕咬住了彼此。
“神啊。”
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情景。
一名年轻的罗兰桨手坐在长椅上,张大嘴,他眼睁睁地看着铁质的炮弹呼啸着冲进了雅格的舰队群。小型浪头般的水花冲天而起,三艘桨帆船在刺目的白光中向四面八方飞出——桅杆斜飞,甲板横飞,船舱向下……短暂的极亮中,它们以一种令人魂飞魄散的姿态四分五裂。
极亮里,人破碎的身体被同样向四周抛飞。
“神什么神!”同条椅子上的伙伴扯着嗓门对他咆哮,“划啊!”
“哦哦哦哦哦哦。”
桨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抓起船桨,在他就要用力划的时候,一颗球形铁炮带着让人恐惧的可怕声音迎面砸来。
一团极光爆发,船头破碎,握着船桨的断手飞向天空。
…………………………
他们磕断了敌人的刀刃,至少在战线的中部。
海面上火焰熊熊,黑焰与白烟混杂在一起,海水短暂地失去了它的本色,不知道是被火还是被血染成了惊骇人心的混浊暗红。双方的战船已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在最后的时刻,阿比盖尔凭借着高超的本领,指挥着战船侧转过四十五度。
阿比盖尔所乘坐的战船是博利伯爵交给她的“郁金香”号。
与一般的战船不同,郁金香号战舰的船舷很高,道尔顿部下的火枪手们分出了一支安排在这里。船身侧转之后,这些精准得可怕的火枪手们在这么短的距离中,简直化身为收割生命的死神。
他们抵近设计,子弹和火焰从枪口中测出,对面雅格战船上的桨手们一排排地倒下去,就如同秋季的农夫收割稻草那么简单冷酷。
雅格战舰上充当桨手的奴隶们惊骇欲绝,他们甚至不愿意再继续为主人效力。监督的士兵挥舞着绳索呵斥他们的时候,他们纷纷站起来,挥舞着自己的铁索与他们扭打在一起。战船停滞不前,罗兰人的炮弹轰掉了他们的前台。
安德烈特指挥着副旗舰“海豚”号,看到阿比盖尔指挥的“郁金香”号战舰就要狠狠地撞上约翰六世所在的“国王”号,他急忙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目标——罗兰女王所在的皇家旗舰,在最后一刻生生扭转船舵,径直斜着朝“郁金香”号船身撞了上来。
“海豚”号的船艏冲角斜着插、进了“郁金香”号的船身。战船相撞的那一瞬间,“郁金香”号船头前部分来不得及躲闪的桨手们被撞得血肉模糊,难辨人形。
安德烈特率先拔出剑,嘶吼着,像一名普通官兵一样,登上了敌人的战船。
波涛翻滚着,交叉碰撞在一起的船只无法挣脱对方,双方的士兵竭尽全力地向对方涌去。
安德烈特的一只手臂在森格莱岛的战争中受伤,医生为了防止感染,不得不将他的整条胳膊锯掉。现在这位白发将军的一边肩甲是空的,他以令人敬畏的勇气踏上了“郁金香”号的船甲板,单手持剑劈砍着。
“海豚”号上的士兵被他的气魄所感动,拼死扑杀,一时间战线被推到了“郁金香”号上。
阿比盖尔站在船尾楼上,抓起一把长弓,拉弦就要瞄准安德烈特。
就在她要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一名罗兰桨手挥舞着船桨,重重地砸在了安德烈特的头盔顶上。安德烈特撞在栏杆上,一柄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斧头砍进了他的颅骨。
不远处,约翰六世目睹他栽倒的那一幕,骂了一句:“老废物。”
“雅格……”
安德烈特的瞳孔中印着天空,印着被炮火点燃的军旗,最后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