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自作主张的创造神明,人类又自作主张的抛弃神明。
不过是将人类的利己主义换了一种体现方式罢了,他们对人造神明并无敬畏,只将其作为一种象征,一种欲望的化身。且不提黄濑同学的追求者们仿佛宗教组织一般制定出的一条条限定条约,光是我,在听完太宰先生的这番话后也不由得自省起来。
我说过什么话,我多少还是有印象的。
——我说过太宰先生像圣人。
这是何等恶意的加害啊,我脑子里怕是注满了大西洋的水,才能说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疯话。换言之,我和太宰先生口中天马行空的将人类送往神坛,赋予虚假的神格的强迫者毫无区别。
我思考着,我可比黄濑同学的追求者们可恶多了。
至少她们都是抱着明知无望的爱在自我满足,可我将太宰先生比作圣人,圣人就是要回应凡人的,这还不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呢。
哈……真希望他能忘掉我说的那句疯话。
雪村低眉沉思,她似乎将太宰先生的话理解成了他对女性们过保护又扭曲的爱情的不赞同。并且对此爱情观委婉的表示了谴责。
“我对雪村同学的情况并不了解。”他说,“但是,雪村同学也可以思考一下,你对黄濑同学的求爱方式中,是否有过考虑不周、或是说给他带来麻烦的地方?还请好好想一想。”
雪村在听完他的话后迅速沉寂了,那模样倒不像是受了打击,反而是从中得到了启发,一个人冥思苦想了起来。
……思考这么久,难道说雪村本身也做过一些不大妥当的事?
的确,一直都是以雪村之口朝我们转述的,作为当事人的她自然会趋利避害,或者说她做过错事,可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错误的。
——就比如我对太宰先生说的圣人论,若非他今日点出,我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呢。
谈话的角色完全逆转了,我从参与者变成了局外人。这个话题我不好接,强行接话,搞不好还会暴露我那点见不得人的思慕,我干脆不要脸的啜茶,等待雪村自个儿想明白。
我已经知道了,雪村并不是因为被欺负而心神不宁想找人相谈,她根本是一腔炽热的爱意无处倾诉,想找个能和她共情的人,作为战友来安抚她,支持她。也许是她从我的文章中领悟到了什么,让她产生了我们是同类的错觉,才急不可耐的找上我,不停的质问我是否和她一样。
可惜的是,我没有雪村在为爱奋战上一往直前的勇气,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的人生中咀嚼痛苦比品尝幸福的次数要来得多上许多,一旦我的太阳靠近,我就克制不住想退缩。
“我明白了。”她呼出一口气,表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开朗透彻,碧空如洗。
我差点吐口而出“你明白了什么?”
太宰则是以十分暧昧不明的笑容点了点头,话题戛然而止。
我寻思着接下来这场会谈是否要在此迎来终局,雪村却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才是我被真菰找来做帮手的重点。
“关于我和那些女生之间的矛盾……我有办法处理,未良小姐大可放心。”她微笑道:“我知道,是真菰同学拜托未良小姐来的吧?毕竟未良小姐不是健谈的人,可依旧来见我了,无论如何,我很开心。”
“麻烦未良小姐转告真菰同学,我不会做傻事的,请不要担心我。”
我蹙起眉,想起真菰说雪村放狠话时提及地狱通信的事。
“雪村同学提到的地狱通信……”
“啊,那个啊。”她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方法,至于是什么……当然是保密。”
……
……
此后,我们进行了真正意义上的闲聊,漫无目的又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我深深的感慨于太宰的口才,简直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桑树说成槐树,还要让你五体投地的拜服他的谬论。
太宰先生可真是个妙人,要是给他笔和纸啊,说不定能写出振聋发聩的旷世杰作呢——别问我为什么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总之,我就认为这是一条真理。